转了一大圈,江沐领着江援朝推开了张家的门。
院子里像是遭了贼,乱七八糟堆满了铺盖卷和破旧的木箱子。
张峰正蹲在地上,用粗麻绳死命地勒着一个掉了漆的樟木箱,脸憋得通红。
“爹,别勒了,那箱子本来就快散架,再勒就真碎了。”
江沐迈过门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张峰手上一顿,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嘿嘿一笑,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
“这不寻思着多带点东西嘛,到了京城那是人家地盘,啥都要钱。这破烂玩意儿虽然不值钱,但用顺手了。”
“破家值万贯,我都懂。不过到了那边,我都置办齐全了。”
江沐没再多劝,老一辈人的念旧改不了。他拉过一张条凳坐下,从兜里摸出那包没抽完的大前门,递给老丈人一根。
“明天中午,把姑姑和姑父叫上,咱两家凑一起吃顿饭。后天一早,咱们就走。”
张峰接过烟,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后重重地点头。
“中!听你的!这这一下子走了,指不定啥时候能回来给祖宗上坟,是得吃顿离别饭!”
……
次日清晨,邹县县城的供销社里人头攒动。
江沐出手阔绰,割了五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又买了两瓶当地名酒,还称了几斤硬糖。
中午这顿饭,摆在了张家破旧的堂屋里。
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菜香四溢。
李有柱喝得满脸通红,拉着张峰的手死活不松开,嘴里念叨着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戏词儿,眼圈却是红的。
张兰也是拉着刘桂芝的手,眼泪叭叭往下掉。
这一别,隔着的可是千里路。
……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
张峰一家老小大包小裹,奔赴新生。
车轮卷起黄土,将那座生活了半辈子的大山,还有那几间房子,狠狠甩在了身后。
火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载着这群从未出过远门的山里人,一路向北。
车窗外的景色变化。
张玖博和小虎趴在车窗上,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直到那座宏伟的城市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京城,到了。
下车的一瞬间,人潮涌动,南腔北调,张峰紧紧拽着老伴的手,生怕这皇城根儿的人流把人给冲散了。
“这边!”
江援朝个子高,一眼就看见了站台上接站的人,挥着手大喊。
两辆车早已等候多时。
那是江家的车。
众人上了车,车队驶出车站,汇入宽阔的柏油马路。
张峰坐在真皮座椅上,屁股底下像是长了针,扭来扭去不敢坐实。
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一排排整齐的楼房,还有马路上穿梭的自行车流,一脸惊讶。
“乖乖……这就是京城?这路平得跟镜子似的!”
江沐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着一家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爹,那是长安街。过两天安顿好了,我带您去广场看升旗,去爬长城。”
“哎!哎!好!”
张峰激动得手足无措,只能机械地点头。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片幽静的胡同区,停在了一座朱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