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神色肃穆,修长的手指捻动着银针,宛如在雕琢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捻转,提插。
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几位老人屏住呼吸的凝视。
神门、内关、三阴交。
随着最后一枚银针刺入,原本即便昏睡也眉头紧锁、牙关紧咬的徐妙,面部肌肉竟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几不可闻的鼾声响起。
这大概是这可怜女人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江沐长吁一口气,手腕一抖,银针悉数回收,寒芒入盒。
“醒了之后,若是还闹,顺着她。”
他一边用酒精棉球擦拭手指,一边头也不回地低声嘱咐。
“哪怕她指鹿为马,说外面的枯树开了花,您也得点头说是。这时候任何一句真话,对她来说都是把她往悬崖底下推。千万别刺激,顺毛摸,稳住心神是第一步。”
周旭阳连连点头,把这每一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相互摩挲着,掌心里全是冷汗。
江沐从药箱夹层掏出早已备好的钢笔和泛黄的信纸,笔尖沙沙作响,行云流水般写下一串药名。
撕拉一声。
纸张递到了周旭阳面前。
“这是安神定志的方子。茯神、远志、石菖蒲……每日一剂,必须在晚饭后盯着她喝下去。这是头三天的量,后续我会根据她的脉象再做加减。”
周旭阳双手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重若千钧。
他嘴唇蠕动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江大夫,大恩不言谢!只要丫头能好,我周家,都记你的情!”
江沐摆了摆手,目光并未离开那张纸,似乎在思索配伍是否严谨。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看穿世事的通透。
“周老,治病求本。徐妙姐这病根扎得深,我想听听实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再小的细节,都可能是我下针的关键。”
屋内一片寂静。
周旭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颓然地在门槛上坐下,从怀里摸出那半截没抽完的旱烟,手抖得几次都没划着火柴。
江老爷子叹了口气,接过火柴帮他点上。
烟雾缭绕中,周旭阳的声音沙哑。
“她是老陈的闺女。老陈是我当年的班长,在战场上替我挡过子弹……他走得早,这就剩徐妙这一根独苗。”
“那时候,妙丫头刚结婚,男人是个飞行员,俊得很。新婚才半个月,一封加急电报就把人召回去了,说是绝密任务。”
周旭阳猛吸了一口烟,火星子忽明忽暗,映着他微红的眼眶。
“人走了没俩月,妙丫头查出有了身子。她是个烈性子,硬是咬牙撑着,盼着男人回来。”
说到这,老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也是这丫头命苦!分娩那天,难产,疼了一天一夜。就在孩子落地的那一刻,部队来了人……送来了烈士证。”
江沐心头一紧,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大喜大悲撞在一起,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个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产妇。
“她没看那证件,甚至都没哭,只顾着看孩子。可老天爷不开眼啊!那孩子……先天不足,是个紫皮胎,大夫说心脏没长好。”
“我们在医院守了一个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