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我来到院中。

用院中长桌上的长裙弹奏了一曲《梅花落》。曲终，道：“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记得那晚我与郎君琴箫合奏，后来，郎君变更加痴于作画，甚至不太理会我了。”

我思索了片刻：“你站起来。”

她疑惑，迟疑了一会，但还是按我说的做了。

月光下她的身影映在地上，我一眼便看懂了。

她的身形与我有八分像。

“原来如此。”我低声道。舒一口气后，坐在长桌旁，她则坐在长桌的另一边。我道

“夫人为什么会沏那么浓的茶？”

“这样茶的香气便会更浓郁啊。”

“为了更方便让你的郎君闻见茶香？”

她有些惊讶：“不错。”

“你郎君画的那些画很漂亮，你对它们可有妒意？”

“对啊，我竟嫉妒自己的画像，很可笑吧，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甚是荒唐……”

“你想要进入画中，成为画中人，其实是因为你也不肯定，他所爱之人是不是你吧。”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但我的眼神一向冰冷而淡漠。对视一会，她叹了口气：“姑娘真聪明，说得一点不错。郎君明明画的是我，可他温柔专注的眼神却已不属于我了。他看我似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我的却动摇了，我不知他是否还爱着我，还是一心一意对那画中人。”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颊，流过脖颈，一丝丝浸入衣领。

我依旧淡漠的看着他，没有被她的行为影响到一丝情绪：

“我没有能力让你进入画中。”她猛然抬头，眼中透着一丝惊讶，但没有恨。她转过头，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来。

“夫人早就知道这结果？”

“不。”

“那，夫人为何要笑？”

“我曾设想过这种情况，却不想真是如此……”

“夫人现在打算怎么办？夫人在我来之前早已遣走了府里其他所有人了吧。”

“我吗？”她抬头看着我问道，“我……会陪着我的郎君，就像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一样……我会一个人好好照顾我的郎君……等到有一天，他醒过来……”她的表情像是在憧憬。

“即便他已不再爱你？”

“是！”

“……”

“夫人，我的确不能让你进入画中成为画中人，不过……我能将你的眉目移栽到画像上，让画中之人变成你，但，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最后，还是答应了，很坚决地答应了！

我与她去到画室，要她自己挑一幅画。

“夫人，”我指着画室中满墙的画，“你挑一幅画吧，我会将你真正的眉目移换上。”

“嗯。”她点头。

她看着这满墙的画像，犹豫了半响，最后终于从琳琅满目的画作里挑得一副最满意的。

画中有腊月盛开的红梅。画中女子身着洁白的衣裙，上面绣着几枝腊梅，女子单手托住一只红梅。这样的意境如此美轮美奂，如此幽凉，却又透出一丝温暖。

她看着画中女子，笑着哭了。

这是郎君最爱的画，他为自己画的第一幅画，也是自己妒恨了很久很久的画，却又是最后他选中的最喜欢的画了。

“若画姑娘，就……这一幅吧。”

我接过画，说：“夫人，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一件玉器。”

“……有！”她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她带我来到他的房间里。

她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在首饰盒最显眼的地方躺着一支梅花玉簪。她拿起它，郑重地将它递给我。

我单手接过玉簪，说道：“夫人，躺到床上，要开始了。”

她温婉地点点头，照着我说的做了。

我走到桌边，摊开桌上的画卷，画卷中站着一个身着绣着腊梅的白色衣裙的女子，手上托着一枝红梅……

我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做着手势，低吟着咒语，一束白光射在了画中人的眉目上……

躺在床上的夫人忽然睁开眼，立马翻身起来，坐直了身子，大声道；“等一下！”

我将换好了眉目的真正栩栩如生的画作挂回来画室。一拂袖，将所有的画作换成了与此画一样的眉目。

我端起那一盒朱砂，走到床边。用手指捻起一些朱砂粉撒向床上的男子。男子身上、脸上的朱砂粉仿佛被吸收了一样一刹那便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