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师爷入局
严府父子二人隔著檀木桌而坐,桌上茶具换了一套,茶盅换成斗彩釉的天字盅。
夏言家的天字盅下壁游鱼、上壁飞鸟,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意。严嵩父子面前各一的天字盅与之不同,侧壁绘著一只雄鸡,雄鸡尾巴是七色斗彩,盅底各放一朵拢著苞的菊。
严世蕃费力侧过身子,提起茶壶,把滚烫的茶水激进严嵩手边的茶盅內,碗底菊受热气苞徐徐展开,隨著茶水漫过侧壁锦鸡,锦鸡渐渐抬起头,茶水漫到距离杯口还有两分处,原本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留白之处,竟平白生出一轮红日!
此为“雄鸡叫白”。
父子二人不敢提嘉靖遭刺的事。
严世蕃笑道:“这茶的喝法传闻是寧王创得呢。”
严世蕃口中寧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朱权,朱权封地大寧,手下有战力强劲的朵顏三卫。燕王朱棣意欲谋反,唯独忌惮自己的十七弟,以哭诉求援之策入大寧,把寧王与自己绑在一起,又暗中收买朵顏三卫,等到进京勤王时,寧王的兵马改旗易帜成了燕王的兵马。
严嵩微闭著眼。
充耳不闻。
严世蕃瞄向他爹的半只左耳,心里难受得紧。要说难受什么,反正啥都难受,最难受的还是自己说话不好使了。
以前严世蕃朝著严嵩左耳朵里吹风,三言两语便能把他爹说服,现在耳朵就剩半个,严世蕃的风再吹不进去。
天字盅底的菊已完全绽放,严嵩眼皮一动,人老了眼皮子长,第一下没睁开,稍微用手擦一下才把眼睛打开。
“德球,茶好了啊。”
严嵩拿起天字盅。
“爹,烫!再凉凉吧!”
严嵩又没听著,嘶溜喝下一口,“啊?你说什么?”
见亲爹完全没被烫著,严世蕃砸吧砸吧嘴,“没事了。”
严世蕃一拍大腿,气的嘟囔道,“什么声闻乘!全他娘的狗屁!”
“不许胡说!”
这一句严嵩倒是听到了。
严世蕃更丧气。
“爹,您都歇一冬天了,近日起復,又入阁,您是不是要把心思放在內阁上。”
严世蕃这个急啊。
去年严嵩捂著半个耳朵回府,把严世蕃嚇得够呛,严嵩整日把自己关在府內,学那郭勛闭门不出,严世蕃忍了。
可,您也不能老这样啊!
咱爷俩要上进啊!
严嵩又开始吸溜茶。
严世蕃抬高嗓门:“爹!您是礼部尚书!儿子是顺天府治中!正是你我父子二人协力並进之时!您得想想辙了啊!”
严嵩被儿子吵得皱眉,“想辙?想什么辙?”
“还不是在內阁!”严世蕃坐不住了,跳到地上,蹲在严嵩身前,苦口婆心道,“王杲靠漕运在內阁站住脚!之前的王廷相靠清军役站住脚!甘为霖自不用说,一兴土木,银子如流水从他手上过!咱也得整出个事啊!
咱不想出个事折腾,哪来的钱?哪来的权?
儿子说句不好听的,这么懒怠,入阁也白搭!”
严嵩吸溜一口茶,水线掉到壁中,没有茶水漫过,红日渐渐转白,又消失不见。
搭下眼皮瞧著大胖儿子,“照你这么说,新任兵部尚书刘天和入阁又是怎么回事?”
嘉靖十九年换了两任兵部尚书,张瓚和王廷相。
嘉靖二十年的新任兵部尚书竟轮到刘天和。
刘天和何许人也?
吏部给事中周怡当日弹劾的三人,便是李如圭、张瓚和...南京户部尚书刘天和。
刘天和本是京中兵部右侍郎,立功后,明升暗贬,弄到南京混吃等死去了,这在官场上是政治死亡,与发配没区別。
可不知刘天和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又被陛下亲口调回北京任兵部尚书。
严世蕃小眼珠乱转:“这还用说?嘉靖十五年,刘天和可是击退吉囊的三边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