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体会到那种令人难以忍耐的窒息感，良久，才睁开眼睛，灵霄有些气恼地坐回桌边，大口灌下了两杯茶。

我多想说，我帮你，至少她不会这样难过，只是，这句话一出口，便是要了灵霄性命。何况她现在中毒不深，我还能想办法给她祛毒，若是中毒深了，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来人！”许久，灵霄才道。

外头进来两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我隐隐感觉情况不妙，只希望灵霄不要立即决定要砍了我。

“将她带回房间，好好看着。”然后又站起身来，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阿羽，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你要囚禁我吗？”后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我人生前十八年的所有骨气都用在了这一刻。

“我只是让你好好想想清楚。”灵霄说得很慢，却足以让我恐惧，“带走！”

好在只是让我想想清楚，至少我还能再苟延残喘些日子。只是，既然劝不住灵霄，我就得好好想想法子，看怎样才能脱身。如今连景樾都走了，就凭我这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想要逃出重重围困的天机阁，只怕难上加难。

可我实在不愿顺着灵霄的心意，这样只会害了她性命，实在是违背了我作为医者的本心。只是，我之前调制出的药膏已经悉数被拿走，若灵霄要自己敷药，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终究忍不住自己冲了出去，守门的也不阻止，只是一路跟着，直到我冲进了灵霄的房间。

灵霄仍旧带着银色的面具，素白纤细的手握着一支小木勺，缓缓地搅动着小钵里的药膏，嘴唇微动：“我就知道你回来。”满脸都是胜利者的笑容。

“是，你赢了。”我觉得有点脱力，每说一个字都极为艰难。

灵霄嘴角微微弯了，嗤笑一声，道：“对，你输了，但你没有输给我，你是输给了你的仁慈。”

看来果然是我错了，我怎么能因为她告诉了我她的往事，对我也算是不薄，就觉得她不会设计我，利用我呢？

“天机阁阁主果然好手段，连人心都可以利用。”我冷笑一声，道。

灵霄放下手中的木勺，随手将小钵推到一边，笑道：“什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而且很快就会屈服于我。”

我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一步都没法挪动，灵霄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阿羽，你有了景樾，死志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而你也同样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所以，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如早点治好我，这样，你也可以早点离开。”顿了顿，手指轻抚过我的一缕乌发，嘴角一弯，“你总不想被困在这儿一辈子，永远都见不到景樾吧。”

“你威胁我。”我对灵霄的态度感到相当不满，当然了，这种不满主要是因为我害怕。

灵霄低头一笑，眼神却极为狠辣，道：“如果可以让你乖乖听话，我不介意用什么法子。”

看来是无路可退了，我只得说：“冰肌玉魂膏可以消除你皮肤上的血丝，但是你体内毒素淤积，必须用药物祛除，只是......”

“只是什么？”灵霄急切地问道。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只是我若给你用药祛毒，药性相克，你就不能继续用药祛疤。若我不为你祛毒，毒素日渐淤积，你迟早会死。”

“那你先给我祛了脸上的疤。其余的，以后慢慢来。”灵霄立即做了决定。

“可脸上的皮肤更为娇嫩，疤痕也就比躯体上更难处理，更不能有丝毫偏差。”

“阿羽，你有这个本事的。”灵霄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坚定。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道：“灵霄，我不能冒这个险，这是拿着你的性命开玩笑。”

“阿羽......”灵霄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进入的侍女打断了。灵霄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眼神也凶狠地让人害怕：“谁让你进来的！找死么？”

那侍女吓得立即下跪，哆哆嗦嗦地说：“方才传来消息，卓公子十日后娶亲。”

灵霄几乎是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嘴唇立即变得惨白，眼神也逐渐黯淡，许久，才对那侍女道：“滚出去。”

“阿羽，求你帮我。”灵霄扶着桌子坐下，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那个男人都要娶别的女子了，你还要在这儿受苦，就为了见他一面，值得吗？”我终究是忍不下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对着灵霄吼出了这句话。

灵霄痛苦地捂住了脸，遮住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许久才道：“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等他真的娶了别人，我就没法再见他了。”

“灵霄你是不是疯了？他要娶别人了，如果他的心里还在意你，又怎么会另娶他人？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子，把命都赔进去，值得吗？”

灵霄突然放下了覆在面上的手，抬头看我，眼中笼罩着点点水汽：“不会的，他只是不知道我还活着，他也等了四年不是么？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才会娶别人的，只要他知道我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他会爱我的，会娶我的。”

为了爱情委屈求全便是这个样子么？

如果要我为了爱情放弃我所有的自尊，要我奴颜婢膝地去乞求，那我宁可不要。这世间有太多东西值得我珍惜，太多事情值得去做，没有必要为了得到一个人的感情而放弃自己的所有。

比如灵霄，平日里有时都视旁人的性命如同草芥，目空一切，却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去追求一段未必会圆满的感情。我甚至不能肯定，我为景樾是否能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我不忍心再看灵霄的神情，生怕一看到她的眼泪我就会心软。

灵霄却缓缓起身，又单手扶着椅面缓缓跪在了我脚边，一只手扯着我的裙摆，抬头看我：“阿羽，求你了。”

“你快起来，你跪我会折我的寿数。”我不愿妥协，亦不愿见灵霄这样跪着，便找了个无比蹩脚的理由。

灵霄眸子里的光芒逐渐暗了下去，脑袋也耷拉着，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仿佛受了凌迟一般。

我终究是于心不忍了：“你只有十日的时间，再治伤已然是来不及了，不如我先帮你易容，咱们先去渝国找卓然，看看他的心意。”

灵霄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痕，我扶着她坐起来，她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