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满颊的眼泪抹掉,双臂环绕捧在胸前,神情恍惚地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晓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一切都很迷茫。是他,或不是,一切都不能确认,只是那人的音,容,笑,貌像极了他,还有那个一模一样的名字。倘若说是偶然,那么这一切是多么的契合啊。可是……他死了。他的,和他父亲的两具尸体,安葬在郊外的墓地,她亲手打理的遗物,还有,在他的棺上撒土。鲜活的记忆尚存于脑海之间,眼前却出现了活生生的他。还有呼吸,能够微笑,交谈的那个人。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若说余下的那百分十,便是对她的记忆。
这是我的男友。许淅煜。
两位感情真好。预祝你们新婚愉快。
“你是她的男友……那么我呢?”喃喃自语,音量的大小刚好控制在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杂吵喧闹的街头,背靠着隔开车道与人行道的栏杆,双眼失神地望天。
“这些食材够你做N次布丁了。”
“啊哈。回去翻食谱,你很荣幸第一次品尝哦。”一对学生情侣,女生勾着男生的臂弯,嬉笑着。声音清脆,一字一顿地撞击璎珞的耳膜。布丁……布丁。喃喃重复这这个词。
“璎珞啊。好了没有。等老了。”他伸手揉揉她的长发,一脸无奈地询问。
“哎呀。煜你不要这么急嘛。一会儿都给你吃,不要偷懒哦。我们一起倒数啦。快点快点,还有十分钟,一定要冰那么久才好吃啊。”从头顶上拿下煜那只手,靠在他肩头,不时地看看表。
“啊啊。快了哦。煜还有一分钟啊,一分钟。”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匆匆跑进厨房将盛着布丁的玻璃碗捧出来,端到他面前。
“嘿嘿。尝尝。煜你是第一个尝的人呀。你应该要感到荣幸。”一脸狡黠的在许淅煜看来是奸诈的笑容。拿过勺子,细细品尝,咽下去。没有表情,璎珞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因为紧张,手中的玻璃碗内晶莹的草莓布丁也在微微颤动。
“煜,好不好吃?好不好吃?”第二口咽下去,仍旧没有表情,这令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淡淡吐出这个字,继续吃第三口。
“啊啊。煜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吃嘛!”郁闷呃,煜波澜不惊的表情令她对自己的厨艺产生置疑,要知道,以前她对自己的烹饪技术也是信心满满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玻璃碗,放到一边,将蹲在自己面前的璎珞拉起来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轻轻吻她,将口中的布丁喂到她嘴里。
“你自己尝尝吧。”他微笑,宠溺的语气暴露无疑。她细细品尝,半晌突然懊恼地惊叫出来:“啊。太甜了。”本身对糖的用量掌握得不好,这次又失败了。
“不会啊。我很喜欢啊。不觉得很甜的布丁很适合我们吗?”似乎自觉这句话很肉麻,他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移到电视节目上。
“煜。嘿嘿。”柔软的带着热气的双手攀上他的双颊,略微用力将他的头扳回来,自己的脸挡在他的眼前迫使他看自己。
奸笑?面前那张红润的小嘴所勾勒出的弧度使得他的脑海中闪现过这两个字。而在他发呆的零点零一秒之际,她吻他。
………………
朝西开的窗子,倾泄而进的阳光给她忙忙碌碌的身影镀上一层圣洁的光。长长的颜色略淡的影子拖在身后,连着脚跟随着她仓促的步子移动。割不了,剪不断,像极了对他的思念和爱恋。
“为什么又开始忙了?”伊泪星尽量将行走的音量降低,轻手轻脚地挪到厨房的位置,隔着一扇木门,她侧耳倾听里面乒乒乓乓的声响。袁怿曛好笑地看着她这一动作出声问道。
“嘘!”她转头将食指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或许。是因为他出现了吧。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了。平时不是不吃饭就是叫外卖。”坐回他身边,满眼担忧地凝视厨房。袁怿曛伸手环住她的肩:“不要担心了。一切会好的。”
“可是易那边……”一句话,令两个人都沉默。易那边……虽然没有和他做深入的接触,但从他的所言,所行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对璎珞的感情,还有,他努力压抑的本性。本是霸道,不羁的男生,为了她努力改变。
“怿。你会不会觉得璎珞好残忍?”她苦笑地问他。欠他很多。自从与他交往,璎珞每次给伊泪星电话时总是这样重复:他为我变了很多。我欠他很多。可是,没有办法不爱煜。心脏只有一颗,不能同时住着两个人。
“对易而言,或许吧。可是无论是对璎珞自己或是对煜而言,都不算残忍。感情就是这样。”
深爱自己和自己深爱的人,往往选择后者的居多。就算是遍体鳞伤,都笑言:至少能够说我爱过。无视于眼前的幸福而想要去追求理想中的美好,或许这能够解释人眼在前的原因。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便是感情本身。不由自主的喜欢,无法抑制的疼痛,只要是陷下去了,就没有办法从这个迷局中逃脱,接下来的路,会怎样,该如何走,无人能够预料,付出越多,就被伤到越深,感情的路,就是这样。
厨房的门被拉开,忙碌了三小时的东西用保温瓶装着被她牢牢抱在怀中,径直往门外走。
“璎珞。”光将她的身形勾勒得粲然若金,视线顺着肩胛骨往下滑,瘦得令人诧异,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煜就如同她的天,令她重新振作起来。
“嗯?”没有回头,伫在门口,声音轻轻的,像在发呆。
“璎珞你去哪?”
“出门。”
车门被用力甩上,脸色很难看,不解恨似地,易昀曜又狠狠地冲车身踢了一脚。进卧室,甩门。书桌上的东西被甩到地上,那盏南瓜形状的台灯也无可幸免,重重摔到木制地板上,塑料质地的灯罩裂开,碎了一地。碎了,什么都碎了。自尊,骄傲,自信,还有……心脏。
脑海中不断变换的场景令他愤怒到想要杀了那个男的。那个叫许淅煜的家伙。
璎珞抱住他,眼泪淌了满颊。左手握成拳,手背向着他,那颗镶着碎钻的戒指,还有那句:许淅煜的妻子,璎珞。
“妈的!”他烦躁地将距自己最近的台灯一脚踢飞。是对他的嘲笑吗?他所做的一年多的努力,远抵不过她见到那个男生的一眼。他可以允许她思念他,爱他,对他提他,就算是一辈子无法全心全意对他好,也是无所谓,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即使是用婚姻二字将她拴在身边也好,能够看到她笑,听到她说话,感受到她的呼吸就好。可是现在,她说,我可能没有办法结婚了。一句话,他的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易昀曜你真他妈的是个傻逼。”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眶泛红的人在他的眼中是如此可笑,一拳击向穿衣镜,破碎的镜子,还有被玻璃碎片扎伤的手背,鲜血淋漓,或许只有外界的痛感才能令他忽略心中如波浪般汹涌袭来的苦涩。
Loves praise and admiration门前。
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竟然有些微微的紧张。怀中紧搂的保温瓶因为她的体温外壁沁出小小的水珠,站在室外许久,风将脸颊吹得麻掉,泛着绯红。颀长的身影靠近玻璃门,伸手推开,走出来。
老天保佑。她舒了一口气。当她让某个推门而出的店员转告他的时候,店员异样的眼神令她担忧他是否会见她。而现在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使她舒了口气。将怀中的保温瓶递给他,视线对上略微有些惊愕的眼神,微微一笑。
“给你吃的。我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没有修剪的头发已经长及肩胛骨。她的头发一向长得很快,只要不去修剪。柔顺的发丝轻盖住额头,笑弯的眉眼映入他的眼底。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似乎在哪见过这个笑容。苦涩却要强颜欢笑?一个问句,无法确认的笑颜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即使是他,也无法读透。发呆之际,女生瘦弱的身影已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急刹车,男生从驾驶席上下来,嘴唇抿紧,面色不佳地拦住许淅煜的去路。一心只将注意力集中在怀里的保温瓶里,他差点撞上那个叫易昀曜的男生。
“谈一谈。”对视许久,易昀曜开口,不容抗拒的语气,他也只是淡淡一笑,默许。随他上车。似乎是遗忘,又或许,是不愿放开。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待车离开Loves praise and admiration数分钟后在恍然醒悟过来:保温瓶仍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