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白鹤

点点星光在头顶处渐渐汇聚而成浩瀚的星海。

白鹤坐在召唤而来的鹤身上，将自己隐匿于那一片深邃的星空里，啃着一片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鼻尖却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冰冷的风席卷着暴虐的妖气腾空而上，在一片黑色的大地上卷起漩涡。白鹤低头，却听见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地面上陆陆续续亮起火把的光，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很多黑影在火光中掠过，哭嚎声撕心裂肺的，听起来十分刺耳。白鹤降下高度，才看清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群蜘蛛妖怪袭击了人类的村庄，面对妖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被蜘蛛缠住捕食，大火焚烧着村庄，将一片漆黑的夜空染得通红，似曾相识的景象。

白鹤恍惚了一阵，停留在半空没有想要飞下去的欲望。他静静地看着那些人被吞食，哀嚎，哭泣，孩子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大人拼了命也挡不住妖怪，最后全部成为蜘蛛妖怪的饵食。

人类以为所有的妖怪本性都是嗜杀的，但殊不知只有最低等的杂碎妖怪才会以人类为食，而像杀生丸和白鹤这种高级妖怪，根本不屑于去掠夺人类。

白鹤自嘲的想着，没有出手的打算。燃尽整个村庄的大火伴着厮杀声与哭嚎声逐渐熄灭，蜘蛛妖怪发出饱食过后满足的餍足声，纷纷拖着庞大的身躯移动着八只腿陆续的离开，只剩下村庄一片断壁残垣，逐渐消泯了灼热的温度。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在白鹤记忆里还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距今却已经过去了50年。当时的桔梗村被焚烧时就是这样的景象，他在半空还被桔梗当做犬夜叉引来的妖怪而差点被她一箭射中，虽然没被她射中却被那群猎户给暗算了，然后就遇到了枫。

那些猎户于白鹤而言不过就是轻易就能碾死的蚂蚁，但不知为何那时的他却没有抵抗，甚至去借助一个人类女孩子的帮助来脱离危险，虽然那并不算危险的境地。也许只是希望，在未曾确认是否是犬夜叉所造成的灾难之时，在桔梗必死无疑的时候，想要去给她唯一在世的亲人一个保命符，所以，他把羽毛给了她。

与杀生丸不同，犬大将曾说过，白鹤拥有杀生丸所没有的关爱之心，有着想保护他人的意志。若是杀生丸去往玲子的世界遇见玲子，也许他根本不屑去与玲子搭话，因为在他眼里人类根本引不起他任何注意。

“妈妈……爸爸……”白鹤降下云头，渐渐靠近了那已成为一片废墟的村庄，却意外地看见烧得焦黑的石块中露出一只纤细瘦弱的手臂，石块下传来一个女孩微弱的哭泣声。

看来似乎是一个幸存者。白鹤从鹤的背上跳下来，催动妖法移开石块，果然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女孩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有灰烬，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昏迷，下半身还被埋在废墟里，口里还在念着已经死去的爸爸妈妈。

白鹤刚想伸手把女孩从石块里拉出来，背后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动作一顿，白鹤将身形隐去，扯着停在后面的鹤就远远跳开，飞到空中，躲在了不远处静静观望。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白鹤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穿着破旧的秃头和尚。老和尚动作颤巍巍的举着一个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似乎是路过此地。他看着四周一片狼藉，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痛心的情感，不由得哀叹了几声。在走过废墟的时候，小女孩微弱的呻吟声令他一惊，和尚急急忙忙的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奔去，一眼就看见半个身子还被埋在废墟里的少女。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扒开压在女孩身上的石块，女孩被他的动作弄得稍稍清醒了过来，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眼前便看见那个和尚正拨开自己身上的石头，似乎是企图把自己救出来。

“师……师傅……”

女孩断断续续的呼唤了一声，和尚急忙按住她欲动的身体冲她摇摇头，女孩眼里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呜咽声，老和尚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女孩才安静下来。

白鹤看到这里，现出身形，抚摸着背后大鸟光滑的羽毛，靠近大鸟的头部轻轻说了些什么，便见大鸟拍了拍翅膀就飞走了。白鹤站在原地，也没再做停留，化作鸽子大小的一只白鹤也飞离了这里。

漫无目的地飞着，不知飞了有多久，白鹤才发现自己竟然飞到了和灰团子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所呆的那个神社上空。他在半空中徘徊许久，终究没有落地，只是看着愈发破旧，墙角都结了蜘蛛网的神社，以及四周变化的景色，飞来飞去没找到那口食骨井，原本围着井的地方已经被填平成了一片麦田。

人会缅怀过去，然而妖怪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生命过于漫长，或许这就是人和妖怪之间最根本的差距。

时光在他迷失在异世界的时候一直在流逝，只是他未曾察觉。

**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

绿色的河童小妖怪迈着凌乱的步伐飞快地跑过来，银发的犬妖略一回头，冰冷的金色瞳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小妖怪来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虽然还是气喘吁吁地，但表情却是高兴的，手指着某个方向就欢快的絮絮叨叨。

“经我邪见连日来不眠不休的寻找，终于找到了最适合杀生丸大人的手臂，就在那边的幽冥谷中，听那些小妖怪说谷底的湖里沉睡着一条巨龙，他的手臂正好可以给杀生丸大人使用。所以邪见我匆匆赶回来报告杀生丸大人！“

小妖长着一张滑稽的脸，表情却是严肃而认真的。杀生丸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头，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一点点放出光亮，原本在头顶闪闪灭灭的星子也慢慢的看不见了。

“哼，”犬妖冷哼一声，右臂下意识的伸出握住了腰间颤动的天生牙，一阵强风吹过，掀起他如今已空了的左袖。杀生丸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朝着邪见刚才指向的方向，冰冷金瞳中开始蔓延上令人胆颤的杀气。“邪见，走了。”

还没等邪见反应过来，杀生丸就已迈步走出老远，在一旁树下停歇的双头妖兽也起身跟上，后知后觉自己被落下的邪见惨叫一声，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的跟上前面背脊挺直的大妖怪，却碍于对方冷到极致的妖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自从白鹤大人消失踪迹了之后，他的日子就再也没好受过，杀生丸大人虽然没杀了他，但是整天冰冷的妖气一直往外放，对于妖怪而言50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邪见却觉得这50年过的比之前的500年还要漫长。

期间，杀生丸一边寻找犬大将的墓地，一边不着痕迹的探寻着那只白鹤的踪迹，但那只鸟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不仅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甚至再也察觉不到他的妖气。而且前段时间遇到被破除了封印的犬夜叉，才知道那只鸟甚至连这只半妖都没有遇见过，真的就像是完完全全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邪见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杀生丸，犬妖俊美的侧脸没有一丝瑕疵，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在背后扬起，真是让众多女妖都倾倒的容貌，然而那层冰冷仿佛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无法剥离。

杀生丸大人，好像一直没能对白鹤大人的事情彻底释怀呢。

邪见转过头来低下眼眸盯着脚下的地面，眼神纠结，表情无奈。

他一直没有将50年前探听到的那个流言告诉杀生丸大人，一则是那个妖怪的描述与那只白鹤太过相似，二则是杀生丸大人根本就没察觉到那只白鹤的妖气他就一直没能够将事情全盘托出，本以为之后还会再听到关于那只妖怪的事情，但是这50年来那只妖怪仿佛也跟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消息，因此也就不了了之。

邪见直觉那只妖怪与白鹤有着莫大的联系，但是以他的脑袋还想不出什么准确的答案，再加上他也没有亲眼见过那只妖怪，时间长了，也就不太在意了。

越是接近谷口，越是觉得压抑而暴虐的妖气扑面而来，直到走到谷内，甚至连行走都很困难。邪见顶着巨大的妖气呼哧呼哧的跟在阿哞后面，看着双头妖兽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得泪流满面，只觉自己连个坐骑都比不上，真是辱没了战栗贵公子杀生丸大人的名号【等等，邪见你弱为什么会辱没我殿下的名号？邪见：你别说话！】，只顾着小步小步的跟上。

“邪见。”

贵公子淡淡的出声，邪见立马挺直了背脊站在原地，一副凝重的样子抬头看着转过头来的杀生丸。

“是的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来，眼神冰冷，盯着前面黑黝黝的路口。犬妖不紧不慢的继续开口。

“邪见，你带着阿哞出谷，不要妨碍我。”

杀生丸话音刚落，邪见立马一副自己做错了大事的惊恐表情，眼神颤抖的看着杀生丸冷傲的背影，在看见他大步走进谷中毫不犹豫的样子后，邪见原本惊恐的表情就转化为一副被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模样。

“呜……杀生丸大人真是太温柔了，”邪见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抹泪开始哭泣。“知道邪见我受不了如此强大的妖气还让我站在外面等着，杀生丸大人……QAQ”

【作者：慢着邪见大人，怎么我怎么看都觉得是殿下嫌弃你了呢？邪见：你给我闭嘴！】

哭完了，邪见就一抽一抽的拉着阿哞走出幽冥谷，刚刚站定，眼前就忽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光亮，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待过了几秒再度睁开之时，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白色的影子，不由得蓦然瞪大了眼睛，舌头打结，直到对上来人微笑的表情，也好久才反应过来，惊呼。

“白白白白白……白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