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绯带着三两个小仙,不紧不慢的踩着步子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离朱身旁的软榻上,朝凤楚招招手,凤楚憋着火,一动不动,父后老把他当小孩子哄,实在丢人,但见凤绯一脸失落,只得抬步跨上软榻,端坐在父后身边。凤绯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仔细把眉眼都瞧了个遍:“刀剑无情,可曾受伤?”
凤楚稍稍用力,坐直了身子:“亡灵的刀剑并不伤人,父后去过便知道了。”
凤绯一脸嫌弃:“战场上都是死人,多脏啊。”
凤楚想到他们消失在云海中的场景,摇头:“灵魂却是最干净的。”
凤绯捏着他的脸笑:“哟,说话这么有哲理,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长大了许多啊,凰君你看是不是。”
离朱原本板着脸,硬扯了一丝微笑。
凤绯扭头又絮絮叨叨地说教:“那也不许再去了,男儿家家的,抛头露面总不是回事,再过二十年你的及笄礼了。瞧你这发髻挽的……不过是个引魂,让安鸾去不就好了,凰君可不能再纵着他了。”
离朱听到凤绯埋怨,这才放开了刚刚下意识紧握的双手,这个凤楚,自己偷偷跑去战场就算了,居然还怂恿她金贵的凤绯也一同前去,听凤绯提到安鸾,这才想起:“安鸾呢?”
凤楚皱眉,他都忘了这茬了,安鸾被他下了七鸟份的迷仙药放倒了,现在还锁在衣柜里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粗鲁地撞开,安鸾神色紧张:“凰主,凤楚他,他……”
凤绯一挥手,取来了安鸾头顶的一块红布,看见上面幼齿的刺绣,一脸嫌弃。
离朱压低了声音:“说!凤楚他怎么了?”
安鸾看着眼前完好的凤楚正拿眼刀子飞她,目瞪口呆,“他”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往地上一跪:“安鸾失职,求凰主责罚。”
凤楚见状,也下了软榻,跪在安鸾身旁:“母君,是皇儿一意孤行,并不干安鸾的事。”
离朱看凤楚的眼神,带了点赞赏,只惜生为男儿身,此时尚且年幼,还能掩人耳目,行走于外,待及笄之后,便要待字闺中,终是嫁为人夫,相妻教子。
凤绯附耳轻语:“既然楚儿对引魂感兴趣,便让他在楚地境内过过瘾嘛。赶紧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为上策,旁边这个安鸾就不错嘛。”
离朱点头:“如此,便罚你每日为楚族子民引魂安魂。”
凤楚两眼瞬间放光。
离朱接着说:“但绝不可离开高丘,男红也不能放下,年前还绣不出鸾凤和鸣来,明年就一心跟着你父君学吧。”
凤楚垂头泄气,使着性子说:“在境内引魂有什么意思,刺绣怕皇儿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多百年,皇儿也学不会这些郎郎腔。”
离朱拍桌:“凤楚!”
凤绯按住离朱的手,柔声相劝:“儿大不由娘,就由他去吧。”又转向安鸾问道:“不会男红,安鸾,你介意吗?”
安鸾突然被点名,又想到“鸾凤和鸣”,红着脸猛摇头:“啊?不,不介意!”
离朱见一旁的凤楚捏紧了双拳,就要接着训话,一旁的凤绯歪靠在她身上,半睁着眼斜睨了她一眼。离朱挥挥手对众人说:“凤后乏了,都退下吧。”顶了大半天的西皇离朱居然是个怕郎君的趴耳朵。
三人行了礼,一并退下,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即将走到凤楚的寝殿,安鸾鼓起勇气,站在过道中间,朝凤楚抱拳鞠躬:“殿下此番代安鸾前去,安鸾感激不已,只是殿下怎可不携安鸾同行。”
凤楚一个闪身,直接绕到了安鸾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带你碍事。”
安鸾回身看着凤楚离开的背影,眼神全是受伤。离商上前勾住安鸾的肩膀:“凰弟只是怕你受伤。”
安鸾喃喃道:“那殿下还孤身前去。”
“安鸾,有你在,皇弟便不是孤身一人啊。”
安鸾握紧了双拳:“安鸾拼死也会护凤楚殿下周全。”
离商无奈摇头,皇弟虽然言语上总是犀利刻薄,内心其实细心温柔,对待陪伴着他长大的安鸾更是与众不同。亡灵的刀剑的确不伤人,可东方的仙使们,却不知是敌是友。秦楚一战,凰弟自是知道危险。安鸾更是为了凤楚,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奈何郎有情妾有意,却都不解风情。
凤楚埋头往前走,他又说错话了,又惹安鸾不开心了。只是明明他做成了件大事,没人夸他就算了,还指责他。母君眼里只有离商和安鸾,都不正眼瞧他,父后明明之前都是顺着他的,也不帮他说话,连安鸾都说他做得不对,他就是忍不住才对安鸾说了气话。安鸾,安鸾,他想就更烦闷了,两百年,安鸾已经从小侍卫做到一军之将了,他还什么都不是,空挂了个公举的头衔,他不想总是站在安鸾身后,他也想保护安鸾啊。
身后的伯劳知凤楚今日在凰君那儿遭训,心中苦闷,上前搭话:“殿下,此番外出引魂,可有什么趣事?”
凤楚正心烦,不愿搭理他:“无聊得很。”
伯劳吃了闭门羹,也不气馁:“看殿下回来依然衣冠楚楚,发丝未乱,想必是手到擒来,引魂之事如此简单,殿下去做自然是无聊了。”
凤楚被夸得身心舒服:“那是,要我看,引魂一人足矣,母君还非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来。”
伯劳心中笑他幼稚,面上还是接着捧:“这一人,也要看是哪一人了,安将军可是打算带着一仗娘子军去呢。”
凤楚听伯劳说安鸾,心中本不痛快,但听到娘子军又想起另一件事:“伯劳,果如你所说,外界从军之人皆为男子。”
伯劳听凤楚说起这个,忙压低了声音:“殿下可小点声,别让凰君听见了。”
凤楚不屑:“母君有什么好怕的,你教我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却这般胆小怕事。”
伯劳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凰君自是不会责罚殿下,小人可担不起教唆一罪啊。”
“你尽管放心,我不曾将此事道与他人”,凤楚想其今日惊鸿一瞥,那黑衣男子长得倒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与他英姿飒爽的皇姐有的一比,只是此人表情太过轻浮,不如他皇姐一身正气,又道:“不过你先前未提他方仙使之事,我自以为与我族相同,今日一见才知并非如此。”
伯劳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这才放心拿出一卷画册,开始长篇大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