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过来一下。”遥对新来的转校生松冈凛毫不客气地说,说完就转身走出教室,真琴也赶紧跟上。凛迟疑一下,还是跑了出来。虽然他刚从佐野小学转学过来,但他们之前就在市里的游泳比赛见过几回。遥和真琴分别拿到了100米自由泳和蛙泳的冠军,但50米的冠军都被佐野游泳俱乐部的松冈凛一个人拿走了。
遥不知道为什么松冈凛会在1月这个奇怪的时间转学。但不论如何,他的突然出现肯定会把自己和真琴牵扯进去,带来麻烦。
遥在校舍和泳池之间停下来。巨大的樱花树在寒冬只剩下了嶙峋苍劲的枝干,在凛冽的寒风中屹立不动。
“好大啊,这棵树。”凛跑到树前面,凝望着高耸的树顶,“是樱花树之类的吗。”
是樱花树。遥没有出声。
“是樱花树。”
因为他知道,真琴肯定会这么回答。
“到了春天,樱花谢了,那边的泳池里肯定会漂满樱花瓣吧。”凛向往地看着樱花树前现在还堆满枯枝败叶的泳池,“真想游游看啊,樱花泳池。”
“那时水还太冷,不行啦。还是等入夏了再游比较好。” 真琴认真地回答。
凛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面色冷淡的遥开玩笑道:“有什么事吗,把我叫到这里来。想要在转校第一天就给我点颜色瞧瞧吗?”说完笑了起来,他很喜欢笑,笑的时候大大咧开嘴,露出的牙齿显得特别尖锐。会让人想到鲨鱼。
真琴也笑了起来,“不是的,松冈君。玩笑话先放一边,我们有事要问你。”
凛像是已经猜到了真琴要问什么,打断道:“偶然,真是偶然啊!偶然搬到这里,正好是念你们学校。我也吓了一跳呢,没想到和你们是同班。真是的,偶然真吓人啊。”他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着脑袋,头转到一边没有看他们。
事实证明并不是偶然。
事实也证明他还没等到樱花开放就走了。去澳大利亚,追求他竞技游泳的梦想。澳大利亚也有樱花树吗?
遥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烂漫的粉红色樱花。有轻轻的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黄毛脑袋搁在肩膀上。渚和他玩闹累了之后三人就地一起打盹。
原来……是梦啊。
“小遥醒了?”头顶上传来真琴温柔的声音,遥发现自己枕在真琴的大腿上。可以感受到少年特有的偏高的体温和肌肉的弹性。
“我睡了多长时间?”遥小声地问。
“大概也就一个小时吧。”
被压了一个小时,腿会很麻吧。遥想起身,却怕吵醒渚而没有动。
真琴察觉了遥的想法,碧绿的眼睛荡漾着温和的笑意,“腿并不是很难受,遥可以再睡一会。”
被压了这么长时间的腿已经麻木得没什么知觉,真琴倒真不觉得难受。刚刚他先醒来之后看着遥安静的睡脸,觉得心中充满一种之前和遥相处时也常常会出现的、与他天性中的温和稳重不一样的难以形容的温柔。
感觉整颗心像在手掌中握着的巧克力,在和煦阳光下晒着的葡萄,在暖洋洋温度下融化出了一片甜蜜。
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久。
感觉整个人像孤独的枝条被树叶拥簇,像残缺的图形被拼合完整,在无声中歌唱出安宁和欢喜。
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久。
旁边的渚揉了揉眼睛也慢慢清醒过来,坐起身,声音还带着慵懒睡意:“……小遥,小真,你们都醒了?”然后摸摸肚子,“几点了……好饿啊……”
“该吃饭了。”遥站起来,真琴跟着想起身却因为右腿发麻跌了回去。遥默不作声地蹲下来,伸手按摩真琴的腿,有力的手指灵活地按动着僵硬的肌肉。
真琴坦然地坐着:“谢谢,小遥。”
渚忽然感慨起来:“感觉小遥和小真好像老夫老妻啊。”
“啊?”真琴先是惊讶,然后笑起来,“还真有点呢。是吧,遥?”
遥不满道:“不要胡说。” 心想:越说越过分了,老夫老妻什么的。虽然他和真琴确实在很多方面都默契到了极点,互相通晓心意,互相接受照顾,互相包容支持,甚至从不吵架。有时候确实觉得时不时会吵架的爸爸妈妈都不如他们俩。
——怎么被渚给带歪了。
“哇哇小遥你脸红了!”渚夸张地指着遥叫了起来。闻言,真琴视线移到遥的脸上,发现他平素冷淡的面孔竟真的罕见地透出一片隐约的红。
“没有。”遥挡开他的手指,去拿他带的包。
“呐,小遥是害羞了吗?”“不是说饿了吗”渚喋喋不休的嘴被真琴递过来的饭团给堵住了。遥提着保温食盒过来,真琴从包中取出橘家妈妈准备的饭团和清酒。
“是自己做的吧?小遥从小厨艺就很好啊。”三两口解决掉一个饭团,渚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下巴抵在遥的肩膀上看他打开食盒。
“不用说,肯定又是青花鱼——咦?”真琴背对着他们打开酒瓶摆酒杯,说到一半鼻子抽动用力地嗅了嗅,“这是……”
食盒的一层被抽出放在他的手边,“你的。”遥言简意赅。
白烟似的水汽夹杂着咖喱香袅娜飘走后,显出食物的原貌:已去皮的浅黄色鸡块和青翠的西葫芦、鲜红的辣椒段一起浸在樱草色的浓郁汤汁中,蒸腾着清淡的香气。
是一份绿咖喱鸡。
真琴很喜欢绿咖喱。所以遥昨天查了菜谱,早上特意早起做的,做完了还有时间才去泡的澡。
遥不自觉有些期待地抬眼看真琴,他脸上挂着的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顿时有些不满,回过身去继续拿其他的饭菜,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呆滞。渚张牙舞爪扑上前看遥拿出来的食盒,飞快地从餐具盒中抽出筷子伸向一块鸡肉:“哇!是专门给小真做的吗!我也要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