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尴尬,道:“小姐,我……不会。”
微怔了一下,我淡笑道:“还以为是韩仇呢。”不觉向里望去,见韩仇倚着供案木腿,正枯坐发呆。
略有些奇怪,却也无心多想,侧目微抬,见易惟正微微低首望着我,俊秀的眉目间透着掩不住的关怀,此时此刻,令我倍感心暖。不禁唇边含了笑,目不转睛的望着,心中不禁暗叹,眼前这人虽然谦卑恭顺,少了那种清傲夺人的气度,但仍温秀文雅,俊得赏心悦目,心情也随之略好。
忍不住细声道:“易惟,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俊,太帅了,要是在我们那里,一定可以成为偶像明星,红到发紫。”心里隐约地想着,即使易惟达不到这种程度,他那个有着同样帅气的相貌的主子,却是一定可以的。
易惟脸上微微一红,仿佛不知道怎么回话。
我也没想他回答什么,丢开心头不经意浮起的影子,故意扯道:“在我们那里,男人帅到你这种程度,会有很多女孩子倒追你,不象在这边,女孩儿即使有意,也含蓄得很,若有机会试试我们那边的女孩子,一定火辣得让你吃不消。”
易惟默然片刻,道:“小姐是想家了么?”
想家?我微微苦笑一下,喃喃道:“任务完不成,不知应不应该回去,完成了,不知能不能回去,想家,‘想’有什么用?”
易惟的声音微紧,低道:“真的想‘家’了?”
望着外面密密雨织如帘,笼山笼水,我的声音几不可闻:“也没有想家,只是,觉得很寂寞……”
一时寂然,只有雨声沥沥潺潺。
片时,易惟低沉的语声道:“小姐昨晚见过的沈泱,是济南沈家的二公子,名动江湖的四公子之一,最是风雅不过,另三位分别是蜀中唐门的唐尧,太原骆园的骆离,和东海白礁城的周宇,江湖盛传,唐尧怪、沈泱雅、周宇狂、骆离冷,大致道出了这四人的性情,又有他们一些故事流传,颇有些意思……”
随着易惟轻声的娓娓道来,讲述那些或侠义、或柔情、或诙谐的江湖故事,我一时低笑,一时摇头,不禁渐渐听入了神……
许久许久之后,雨声渐歇,天色也渐暗了。庙中人都被这场雨磨得困乏,有的坐着打盹,有的围火喝酒,钟钰和韦远低声商量着什么,而韩仇,居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默寂然。
这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原本听故事正听得兴高采烈,易惟带拿出随身准备的蜜饯点心果子酒,让我边吃边听,十分惬意,不经意回头望见这一幕,顿时生出歉意,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喜新厌旧、见色忘友的意思。
忙摆手止住易惟,三两步跳到韩仇身边,故意蛮不讲理地噘嘴嗔道:“喂,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怎么不给我唱歌了?”
韩仇微惊,抬首勉强笑了下:“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
我扮个鬼脸儿,笑道:“是啊,易惟好会讲故事。”偷偷看一眼坐回火堆旁的易惟,跟韩仇咬耳朵小声道:“卫紫衣那么高冷,应该不会象他一样会讲故事哄人吧。”
韩仇脸色微冷,唇角微牵一下,没说话。我奇怪的看他,道:“你好象心情不好,为什么?”
“没有。”韩仇简单答一句,别过脸去不看我。这明明就是不高兴了。我迷惑不解,又有点不知所措,要知道一直都是别人哄我,我可从未哄过别人的。
眨眨眼睛,没办法了,只好用韩仇安抚我的老套路,可是,这招在此时用出来,真的是很滥、很烂的啊!
暗暗叹了口气,我坐在他旁边,低声哼唱起来:“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韩仇果然惊诧地回头过来看向我,又飞快转过去,饶是如此,仍被我眼尖地捕捉到他唇边遏制不住的一丝笑意。
我顿时精神大震,嬉皮笑脸地转过去,对住他又唱:“――这首歌、给你快乐,你有没有爱上我――”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韩仇再也忍不住扑嗤笑出声来,却还故意板起脸来不理我,站起身便往庙外走。这时破庙中一众江湖人都向我们齐刷刷行注目礼,我也不管了,追到韩仇面前倒退着走边笑嘻嘻清凌凌地放声唱:“――我只想给你给你宠爱,这算不算不算爱,我还还还搞不明白,快乐的事想跟你分享,难过想给你肩膀,第一次为一个人紧张――”
韩仇笑着抓住我双肩把我转过去,由着我一边唱一边把我推向庙外,一直走到百余步远处,才在一棵大树旁站住,此时我已唱了好几首流行歌曲的高潮部分,韩仇点着我额头笑骂道:“有本事你把这首歌唱全。”
这可就为难人了。鬼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忙,哪有时间追星听曲,能跟着街头小店里放的唱几句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能学得全呢?
我不动声色地道:“我会唱全的只有凤凰传奇,你想听广场舞吗?”
韩仇笑得止不住,连连摇头,道:“我想听你和飞扬各自反串的‘双.飞燕’。”
这下连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飞扬,感觉上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不过今生今世,怕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不愿被突如其来的伤感侵蚀,我足尖轻一点地跃到树上,握住一根树枝用力摇起来,枝枝叶叶上满沾的雨水顿时洒落下去,韩仇忙避得远远地,连声笑骂道:“这疯丫头!”
笑闹声惊动了庙中众人,钟钰、韦远带人走了出来,不好说我,含笑向韩仇道:“韩兄弟真是好兴致。”
韩仇微笑摇头,回首叫道:“还不快下来,小心受凉!”
他说得晚了,我早已是衣衫尽湿,笑吟吟地跳下来,随手解下外衫拧干,可怜这衫子,刚才避雨时也没淋着多少,这会儿雨停反而湿透了。
钟钰、韦远回避视线望着韩仇,笑说道:“被这雨困了一天,干粮都吃得都腻了,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二人打算去打些野味,韩兄可愿同行?”
韩仇道:“自然是要去的。”
我忙道:“我也去。”
韦远忙笑道:“我等去去便回,姑娘不如去庙中烤烤火,免得受凉。”
韩仇望了那破庙一眼,也道:“你别去了。改天闲了再带你去玩。”
湿衣裳穿着是不太舒服,于是也不坚持,看他们率众策马离去,返身回庙。
这破庙本也不算大,钟钰他们离开才略觉宽敞些。易惟不知从哪弄了把短刀,把供案劈成柴,堆了好大一堆,把火生得极旺,听到我进来,头也不抬道:“来把衣服烤干。”
乖乖过去烤火,没一会儿便把身上烤得热烘烘的,易惟拿了我的外衣烤着,明亮的火焰映得他极是俊朗。心中一动,举起手机来向他连拍两张,轻微响声惊动了他,抬头疑惑地看我。
我挨近他给他看自己的照片,得意地看到他极为震动的神情,道:“象吧?等再见到你们大当家,我也给他偷拍几张!”
易惟古怪地看我,我沉浸在想象中,有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道:“一定要多拍几张,回去后卖给那些色女,一定能卖很多钱。”
易惟沉默了很久,忽道:“我想看小姐以前的――‘画像’――”
“这不叫‘画像’,叫‘照片’。”
我一面纠正,一面从手机上翻出各种自拍,及别人帮忙拍的相片、视频给他看。没有几下,易惟便学会了操作,于是索□□给他自己看。
跳跃温暖的火堆旁,易惟静静地看着,神情十分专注,我则托腮瞧着他,觉得只这么看着他一抬眼一举手的简单动作,心中已是十分宁静安稳,仿佛永远也不会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