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状态下,伤者的身体机能会降到最低,呼吸心跳近乎于无,气血不再流转,伤势自然也就不会再恶化。”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纸扎人,是个死物。”
“如此便能骗过勾魂的阴差,为救治争取时间。”
“这门手艺借纸人的‘死气’,来锁活人的‘生气’,是一门吊命的绝活。”
说话间郑通和已经拿起那碗雄鸡血,用食指和中指蘸了血,以一种奇特的手法,在那纸人皮的四肢关节、五官七窍处,飞快地点画起来。
他点画的轨迹看似杂乱,实则暗含章法,仿佛是在解开某种无形的枷锁。
“不过,这法子也凶险得很。”
“披上这层皮,人就跟活死人差不多,不能动,不能言,全凭施救者一口气给送到安稳地方。”
“若是中途这纸皮破了,或是时间拖得久了,那里面的人阳气一泄,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神仙难救。”
郑通和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小子那一拳,若是再重上三分,纸皮就破了。”
秦庚听得心惊肉跳,后背一阵发凉。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那一拳,差点击毙自己拼了命才救回来的陆掌柜。
“好了。”
郑通和做完这一切,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桌上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银质小刀,对秦庚说道:“小子,过来按住他的双肩,记住,不管待会儿看到什么,都别松手,更别大惊小怪,稳住他的身子,别让阳气走岔了。”
秦庚郑重点头,走到“纸人”身侧,伸出双手,稳稳地按住了那纸人冰冷而僵硬的肩膀。
入手的感觉,就像是按着一块包裹着硬纸板的铁块,沉重且毫无生气。
郑通和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呲——”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没有鲜血,没有皮肉。
随着刀锋划过,那层纸皮像是被人从里面吹了一口气,缓缓地、自动地向两侧剥离开来。
一股混杂着药草、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从裂缝中弥漫而出。
紧接着,一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秦庚的眼前。
五官轮廓,正是陆兴民!
当那张画着诡异笑容的纸人皮被完整地揭下,扔在一旁时,地上躺着的,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是陆兴民。
他双目紧闭,面无人色,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左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已经断了。
在陆兴民的后心位置,赫然印着一个乌黑发紫的拳印。
那拳印深陷肉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撕裂纹路。
“是西洋拳的路数。”
郑通和只看了一眼那拳印,便低声骂了起来。
他立刻上前,双手在陆兴民断腿处一番摸索。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陆兴民一声痛苦的闷哼,郑通和已经干净利落地将断骨接好。
他又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倒出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陆兴民的断腿和后心伤口处。
秦庚怔怔地看着这一系列堪称神乎其技的操作,从纸人变活人,到正骨敷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他今天所见所闻,已经彻底超出了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认知。
约莫过了一刻钟,陆兴民悠悠转醒。
他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房顶,随即眼珠转动,看到了正擦手的郑通和,又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秦庚。
紧绷的身体这才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