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把头不敢去找正主寻仇,回头就把这笔账,硬生生地安在了秦庚的头上。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在林把头眼里,秦庚就是那个“川子”,是个底层拉车的,是个可以随意牺牲、随意嫁祸的小人物。
欺负了你,你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
而他得罪不起的,是真正的大势力。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一样的嫁祸,一样的欺软怕硬,一样的拿小人物的命和名声去填大人物的面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秦庚的角色,换了。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川子”,而是那个让算盘宋都得罪不起、需要费心巴力找个由头来平事儿的“大人物”了。
“还欠你三块大洋,一并给你了。”
算盘宋仿佛没看到川子煞白的脸色,也没听到人群的议论,他从怀里掏出三块锃亮的袁大头,塞进川子冰冷的手里。
那笑容,还是笑面虎那般和煦,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
川子心知肚明,刘痦子什么时候欠过他钱?
这三块大洋,是封口费,是买他名声的钱,更是买他闭嘴扛下这桩事的钱。
他能怎么办?
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要是敢说,怕是明天一早,家里人就得在臭水沟里捞他的尸首。
川子攥紧了那三块大洋,有些冰凉。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算盘宋,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脸,最后,他深深地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谢……谢宋爷做主。”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这就对了嘛。”
算盘宋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引到那辆新车前:“冤有头,债有主。往后好好拉车,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川子没再说话,他麻木地接过车把,默默地推着那辆能晃瞎人眼的新洋车,一步一步,挪回了人群之中。
车夫们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眼神复杂。
这一下,是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
那南城把头刘痦子,就是秦五爷给办的!
而且办完了,龙王会还得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要主动找人出来顶罪,帮着把场面圆过去!
这是一步登天,一遇风云便化龙!
那个曾经被别人像牲口一样随意欺负、随意栽赃的小五,如今,也成了能决定别人命运的“爷”。
“行了,都散了吧!该拉活的拉活,该回家的回家!”
算盘宋处理完这桩手尾,挥了挥手。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三三两两地散去。
南城的车夫们个个喜气洋洋,一边走一边讨论着明天晌午怎么分那二十辆新车,怎么跟着五爷过好日子。
三成的份子钱,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比过年还让人高兴。
其他地界的车夫则是羡慕嫉妒恨,交头接耳地骂着自己地头的把头是吸血鬼,盘算着有没有可能跳到南城来拉活。
宏盛车行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的红纸屑,在寒风中打着旋儿。
平安县城,还是那个平安县城。
只是从今天起,这南城拉车行当的主子,换了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