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嫣十八岁那年,刘浩难得地远行了一次。
那是七月份,他要去见一位老朋友。
那天的雨,像豆子穿成的帘子,又密密麻麻的,让人误以为神把长江水泼下来了。
柳风摆了酒席,为刘浩送别。刘浩只是抿了几口,和三人闲扯了几句,就揣着柳风送的银子上路了。
乌生没来,正遂了三人的意。
秋菊为刘嫣和柳风倒酒。
刘嫣平日里难得受她伺候,此时酒量突然比以往好多了,毫不自觉地随意使唤,只恨秋菊能吃得消。
她又恨柳风太坏,当着她的面,和秋菊搂搂抱抱,摸秋菊的屁股。刘嫣越生气,就越使唤秋菊,不知不觉已经醉倒在桌子上。
柳风本就酒量太差,没了酒伴,醉得也很快。
秋菊为难地架着刘嫣和柳风,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店。
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无意,刘嫣狠狠地往下坠,扯得秋菊一边倒。
出店门时,凉风一吹,刘嫣的醉意去了不少,嘴里含糊地念叨着,马车,马车。
秋菊应了一声,把两人摔在地上,就去叫马车。
刘嫣见她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暗想,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天本就昏沉,三人回家时,估摸不出时辰。马夫的鞭子打在马身上,在雨中不再清脆,声闷闷的。
他是个中年汉子,却一点儿都不干脆,一直在说:“雨天不容易,一定要加钱。”
秋菊说:“一定,一定。”
中年汉子说:“该不会是骗我吧?”
秋菊急了,说:“柳家的少爷,还在乎那一点儿银子?”
中年汉子才算是放心了。
到家门时,秋菊已经无力拉动两人,中年汉子帮着将两人扔在门口的台阶上。
秋菊冲回去大声喊:“乌少爷,快过来帮忙。”
三人走时,乌生正赤着膀子在雨中练剑。据后来的情势推算,三人到家时,他仍在大雨中苦练。
乌生提着剑走了过去。
不知怎的,被凉雨打醒的柳风突然挣开秋菊,哭喊着,在没着脚踝的水中跑,结果一跤摔在水里,不省人事。
次日,秋菊笑着提起了这件事。躺在床上的柳风脸色阴沉地看了眼在院子挥剑的乌生,艰难地舔舔嘴唇,没像以往那样猖狂地骂。
下午,他悄悄地问刘嫣:“那小子该不会趁着师父不在,把我杀了吧?”
“不会。他现在一门心思在剑术上。”刘嫣为难地说道。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在安慰柳风而已。
柳风前一秒还是眼泪汪汪的小白兔,后一秒就成了猛熊,大着胆子冲院子高声喊:“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碰本少爷一根毫毛。”
秋菊笑骂柳风道:“熊样儿。”
乌生挥剑不间断。
柳风有些丧气,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感觉不像人。”
秋菊边刺绣边说:“乌少爷比你勤快多了。昨天乌少爷说,试着把雨砍断。”
柳风冷笑一声,连连说道:“疯了,真是疯了。”
看着乌生挥剑的背影,刘嫣过意不去,后悔多年前的那天冲动地踢了他一脚。
自刘浩走后,乌生一直单练。
柳风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没有了以往的威风,一天到晚,忧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