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嬴政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回荡,“天幕倒是敢说。”
男人缓缓转身,玄色冕旒上的珠串轻轻晃动,遮不住眼底那抹睥睨天下的锐利,“朕扫六合、定四海,结束数百年战乱,若这是暴。”
“朕统一文字、度量衡,筑长城以御外侮,若这也是暴——”
“那这暴君之名,朕担下了。”话音落下,他转身望向暮色沉沉的天际,背影孤绝却挺拔。
任天下人如何评说,自有定论。
李斯等人吓得连忙跪地,连声高呼:“陛下息怒!”
“都起身吧。”
“扶苏你跟我来。”
...
回到宫殿中,嬴清樾屏退了殿内其余侍女,只留青禾在身侧,这才抬了抬眼,示意她开口。
“主子,方才从章台宫那边传来消息,天幕刚亮起时,陛下便让人即刻传了大公子过去,全程都在陛下身侧一同观看。”青禾压低声音,语速急促,眼底满是担忧。
“知道了。”嬴清樾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夜风拂动的竹影,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可青禾却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主子,这天幕的出现实在蹊跷,如今陛下独召大公子在侧,会不会……会不会对主子您的处境有影响啊?”
“有什么影响?”嬴清樾反问。
“陛下对大公子本就看重,如今有了天幕会不会当即立储?而这天幕之上的昭圣帝君,又是否是......”
是大公子扶苏?
嬴清樾指尖轻轻叩着窗棂,沉默片刻后,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了然。
谁知道呢。
要说看重,谁人不知?
正因看重,想必父皇此刻的心情才最为复杂。
“父皇……自然看重长兄。”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常,但指尖无意识地在竹简上划过的一道浅痕,泄露了她内心的审慎。
她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宫殿的阻隔,看到了章台宫内的那对天家父子。
“父皇雄才大略,一心要为大秦奠定万世基业,兄长立储自是当然。”
青禾小声道:“那主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嬴清樾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四海舆图前,仰望着那片嬴政一心要掌控的江山。
“不动。”她吐出两个字。
“不动?”青禾忍不住压低声音,将未尽之语倾吐:“……会不会让大公子在陛下面前,占得更多先机?”
“先机?”嬴清樾声音平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天幕悬空,万民共睹,其所展现的是前所未见之景,谁又知道是好是坏呢。”
这并非父亲予谁的一份厚礼,而是一把悬于所有人头顶的、无人能握的双刃之剑。
兄长在父王身边,看得固然更近些。
但看得越近,一言一行,在父王眼中也就越是清晰,越是无所遁形。
福兮祸之所伏,此刻的近,未必是好事。
“去查清楚。”嬴清樾走回案前,姿态从容地坐下,“天幕之后,咸阳城内各方都是何反应。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宗室和老臣。”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已然恢复平静、却深深印在每个人心中的天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锐芒。
“风雨欲来,我们……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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