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接诏后,连夜兼程清查各郡县和长城徭役。
此刻该已行至半途,凭他的手段,处理掉那些吃干饭的官吏,当是手到擒来。
再就是,御史府那边已从户籍册中翻出了刺客的籍贯亲眷,其妻其子仍在原籍乡野。
嬴政指尖叩了叩案,眸色沉凝。
密探已然动身,奔赴那穷乡僻壤,想来不出三五日,便能将人寻回。
届时顺着这条线,总能揪出幕后主使。
廊下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不高不低,打破了御书房的沉静:“父皇,儿臣求见!”
嬴政抬眸,见胡亥提着一件绣满云纹的锦袋,蹦跳着跨进门来,额角还沾着些微汗湿。
他几步扑到案前,拉着嬴政的衣袖轻轻摇晃,语气带着几分娇憨:“父皇近日总忙着公务,都不陪儿臣了~”
“听闻御花园新添了几对孔雀,儿臣想请父皇同去看看,再赏儿臣一对玉饰,就像皇兄们那样的。”
说着,他献宝似的打开锦袋,里面是几颗圆润的玛瑙珠子:“这是儿臣前日拾到的,想着送给父皇把玩。父皇就依了儿臣吧?”
嬴政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方才因刺杀之事而起的冷厉稍稍缓和。
“你倒会讨巧。”
他话锋微转,“近日朝中有事,待蒙毅追查刺客归来,诸事落定,便陪你去看孔雀,再命尚工局给你打一对上好的玉饰。”
胡亥闻言,立刻眉开眼笑,抱着嬴政的胳膊蹭了蹭:“谢父皇!儿臣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
他瞥见嬴政案上的户籍册,好奇地探头:“父皇在看什么?是关乎刺客的事吗?”
嬴政抬手将册页合上,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朝堂之事,你尚年幼,不必多问。只需安分守己,勤于学业便是。”
语气虽有几分严厉,眼底却无真怒。
胡亥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追问,只缠着嬴政许诺,要那玉饰上刻上他的名字。
咸阳宫的御道旁。
丛竹疏朗,风吹叶动簌簌作响。
嬴清樾身着素色曲裾,鬓边仅簪一支无纹素玉簪,步履平稳地往长姐的寝殿去。
刚行至月花园,一道带着怒火的身影便横冲而出,拦住了去路。
胡亥眼底阴鸷未散,父皇那句“年幼无知”仿佛还在耳边,撞见嬴清樾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积压的戾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六姐姐倒是好兴致!”胡亥语气尖刻,带着浓浓的挑衅,目光扫过她淡然的脸庞,嗤笑出声,
“长姐遭人暗害,生死未卜,姐姐却还能这般从容不迫地闲逛,莫不是半点不心疼长姐?”
青禾无语,辩解都懒得辩解。
嬴清樾抬眸看向胡亥,神色依旧平静,声音清润无波:“十八弟慎言。我正往长姐宫中去,并非闲逛。”
“往长姐宫中去?”胡亥步步紧逼,怒火更盛,“姐姐一个女子,能这般淡然处之......”
“说不定,你早就知道长姐会遇刺,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这疯狗吃错什么药了,搁这乱咬人?
嬴清樾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未动怒,只淡淡道:“十八弟心中有火,不该往旁人身上撒。”
“长姐安危要紧,我没空与你置气。”说罢,她侧身欲走,姿态从容,竟未将胡亥的挑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