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金光彻底消散在咸阳上空,那悬于九天的天幕,如同被收起的巨幅画卷,连一丝残影都未曾留下。
风卷着街上的尘土,掠过朱雀大街,却吹不散满街的死寂。
百姓们还维持着仰头凝望的姿势,有的人双手攥得死紧,眼角的泪珠还挂着。有的人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才天幕之上,昭圣女帝的传奇一生仿佛还历历在目,从以女子之身扛起风雨飘摇的大秦,再到北击匈奴、南收百越,再到她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每一幕都刻进了骨髓里。
不知是谁先抽噎了一声,这声音像是一道引线,瞬间点燃了满街的情绪。
“圣帝......”
一声哽咽的呼喊落下,紧接着,哭声响成了一片。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地朝着天幕消失的方向躬身行礼。
有壮年汉子,红着眼眶,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越湿。
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滴落在孩子的发顶,孩子似懂非懂地蹭着她的衣襟。
朱雀大街上,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朝着那曾映出圣帝一生的天幕方向,重重叩首。
“愿我大秦,万世永昌!”
“愿圣帝之名,光耀千秋!”
“原殿下长命千岁,万寿永安!”
此起彼伏的声音,混着呜咽的风声,在咸阳城的上空久久回荡,经久不息。
刘季和萧何等人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得心头巨震,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刘季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漫天漫地的震撼,看着跪了一街的百姓,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喉结滚了滚,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何站在他身旁,死死盯着皇宫的方向,天幕之上嬴清樾定鼎四海的画面,和眼前万民叩拜的景象在脑海里反复冲撞,震得他头晕目眩。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让万民如此死心塌地。
更从未想过,这大秦的江山,竟能在她的手里焕发出如此勃勃生机。
樊哙挤在人群后头,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看着那山呼海啸的阵仗,憋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娘的......这、这也太吓人了……”
那声音里,有震撼,有敬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未来的茫然。
另一边,东宫。
嬴清樾抬脚的动作骤然顿住,眉峰微蹙,侧耳凝神细听。
那声音隔着层层宫阙,缥缈得像一场幻觉,可又真切得让人心头发紧。
嬴清樾下意识走上前,想听再仔细些。
秋风扑面,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裹挟着哭腔与哽咽的呼喊。
“圣帝......”
嬴清樾蓦地愣住,眸色微动。
方才天幕之上那些属于未来的画面,与此刻窗外的声浪重叠在一起,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又暖得发烫。
嬴清樾望着宫外那片天际,仿佛看到匍匐在地的万千子民。她的唇瓣动了动,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
“......我听见了。”
你们的声音,我听见了。
一声轻叹,落在风里。
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