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晃动,连堂中的青烟都似被染了几分彩色。
姜义的目光,落在那羽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玄之又玄的意味:
“那乌巢禅师,有观古照今之能。怕是早在浮屠山上,便已算到了此事,算到今日。”
姜亮听得神色愈发凝重,眉心微蹙,魂影都暗了一层。
“若依爹爹所言,”他迟疑片刻,终是低声道,“在那老神仙身旁修行,或也算是锐儿一场机缘。”
话到此处,他神色一滞,又轻轻叹出半句:
“只是……孩儿总觉,此番之事,似乎都被人摆在了盘中。连我们,也都是棋子。”
姜义闻言,终是轻叹了一声。
那一声叹,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这寂静的祠堂里,回得极远。
“为父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将那支青鸾羽收起,负着手,在堂中缓缓踱了两步。
青烟缭绕间,神色沉凝,眉目中添了几分未必说得清的意味。
半晌,他才开口。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点压在心底的无奈:
“如今的形势,你也瞧见了。锐儿一心求粮赈灾,可家中早已无余粮。”
“偏那太平道,手中有粮。”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灯火,光影在他脸上掠过,映出几分冷意。
“眼下,家中尚能以长辈之名,让他回头。”
“可若久而久之,一边是家中清苦无力,一边是外人慷慨济世……他那颗心,迟早要被那边牵走。”
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转。
“与其待他迷了心志,不若趁此时,借着‘天下大义’的名头,将他送上浮屠山。离了这浊世尘嚣,也断了他与太平道的牵连。”
说话间,姜义神色又缓了几分,语气里多了一点近乎慈怜的温度。
“况且,此事,也未必是坏事。”
“若他真有那份悟性,被禅师青眼收录门下,得几分真传……对他而言,也算是一场福缘。”
姜亮那道虚影,在香烟缭绕间微微晃了晃,显然心绪未定。
“只是……”他低声道,仍有几分犹豫,“若是日后,锐儿知晓了真相……”
话音未落,姜义已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疾不徐,平平淡淡,却让姜亮心口一窒,余下的半句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真相?”
姜义的语声极轻。
“为父方才所言,可有一句是假?”
他语气平稳,神色如常,连呼吸都未曾乱过。
姜亮张了张口,终究无言。
他当然知道,父亲所说,句句属实。
乌巢禅师确有其人;
也确有能克制蝗灾的妙法;
更确实不喜尘世纷扰,不愿亲出山门。
只是……
那最要紧的一环,那“秘方已在手中”的事实,被父亲轻轻一抹,便抹成了另一番模样。
这等说法,介乎真与假之间,既无破绽,又似藏锋。
姜义自然晓得,这种近乎诡辩的手段,说服不过眼前小儿。
可有些事,不便说,也不能说。
他总不能告诉小儿,自己已提前知晓,那乌巢禅师手中,藏着一卷无上传承的《心经》?
若锐儿真有那份悟性,有朝一日能从禅师门下悟出一二。
自会明白,家中今日这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