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就算看不清，晦溟殿的一切也深深印刻在自己脑海中，节点分流，力量各不相同，那是自己摸索了十几年才完全掌控的微妙……阡陌交通，纵横错落，点点滴滴，皆是心血。精神力展开，末端受到压力拦阻，无法继续延伸。海市崩毁严重，而蜃楼也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王有王的思量，晦溟殿代表的是精国存亡，将它压上赌局的时候，岫墨沉寂的软弱必然只有妥协。帝女精国公主的选择是百年大计，不仅要维护晦溟殿稳定，更要孕育龙珠回应地气，这种相互循环的依存关系，造就了帝女精国的守城性。

——双龙并存，遵从天意。

——而天意，来自帝女精国公主。

心口剧痛，是来自晦溟殿的哀鸣，金色琉璃珠脱身而出，落在梦流离手中。在一片模糊的眼相中，依旧有一片金光入目。与以往记载的碧色龙珠不同，璀璨流光，非是纯阴冰凉，蕴含水汽，而是混沌相融，温润祥和。

“呵~天意，还是天的故意……”

“父王，我们赶紧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走得掉么？海市崩毁，水道自然不存，我们能去哪里~”离烬焕单手撑着下巴，无聊地晃着白梅花。夜泓离第一次来海市，这慌张模样真让人失望。

“那该如何是好！？”

“安静——！”岫墨沉寂同样焦躁，一旦将问题涉及到晦溟殿，就算是帝女精国之主，也必须妥协。而作为【贤主】，他最想要的突破便是晦溟殿对君权的阻碍，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低头。

“父王……儿臣……”

“呵~”一声轻笑，叹尽悲凉，笑尽沧桑。

“姐姐，你回来了~”可回来的，不像她的姐姐。眼中金棕不再，面上魔纹已失，冷冷清清的气质，连熟悉的白梅花香，都带了分血气。

“不知父王考虑的如何~是要帝女精国之主的王威，还是晦溟殿的周全~时间不多，回答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你可曾想过，如果晦溟殿有失，你也会死。”

“威胁，不过是居于劣势说出为自己壮胆的言语，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慌。所以，说答案吧~”

“你能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那吾也不再强求，你只要不后悔。” 岫墨沉寂不得不妥协，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海市的震荡，再不答应，就来不及了。梦流离恢复记忆，被压制的情感也会恢复，现在行事极端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料不到，会极端到这种程度。

“后悔，从来是弱者的悲哀，吾不要悲哀，自然也不会后悔。”似乎有些疲惫，梦流离坐在椅子上，按照自己的眉心，眼前依旧模糊。挥手间，水道再启。

“儿臣不送。”

蓝色依旧梦幻，不过是多了层霜雪，显得冷冽无情。海市崩毁大半，修复工作旷日费时，幻境重造也劳心劳力，所以梦流离现在完全无心在此。

但，也无胆回到蜃楼。

50

魔气与佛气相融，魔佛之争，魔气外显，左边额侧妖异花纹将俏如来的俊秀的面容上带出一丝邪气妖冶。

疼痛从魔纹开始，刺激着身体每一处的觉醒。

疼，还是疼！

难以抑制，同时无法抗拒，被困锁的意识只能挣扎与煎熬，直至在灵魂上，镌刻出象征至死不渝的血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金色琉璃珠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投射在梦流离眼中不过是一轮金色光彩，璀璨光华，却是蛰伏在沉沦海中的魔最向往的平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若真要追溯，梦流离估计自己也说不清，对他的情感转变，也许是意外夺梦之后，也许是他多次迷路中某一次的引导，也许是为了回报先生恩情……

进入晦溟殿者虽然说不上是魔世顶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俏如来，是她见过最有趣的【人】——浮动的武力如同沉沦海的潮涨潮汐，知道浮动，却不知极限～以至于在他进入孤芳白梦之后，才能窥探幻境实虚。多次测试试探，史艳文也表示【确实有些勉强】。

——需要保护呢～

如果为了保护，大可用别的救命术法，替命术是很好的选择。但是梦流离选择了血纹魔瘟，阻隔他人对俏如来的接触。同时，也是为了表明所有权。帝女精国虽不强盛，好歹保有魔世三强之一的称号，在魔世走跳，外人多多少少还能给帝女精国一点面子。至于不给的，那就接受魔瘟的回报吧～

只是，梦流离也知晓，她自己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俏如来醒来之后自己需要面对的，绝不会是感激……

呵～

努力挣扎醒来的人终于从漫长的梦中醒来，太过真实而沉沦，几乎深陷其不可自拔。总以为会有清醒的一日，却在逐渐崩毁的梦中世界绝望。

魔气弥漫，诛魔之利无法自救，反而成为灭世之武。莲途不存，脚下唯有尸山血海，人间哀嚎。

诡异幽绿，收割着熟悉之人的面目；浓重血红是自己流淌的血泪。而唯一陪在身边的玄色身影，拖着龙形阴影，拥抱着自己，吐露最美妙的言语。

——噩梦。

俏如来看着自己血红的发，血刹修罗怒相，而墨狂平置在附近，现场……魔气诡异，一片混乱，是甫经战斗后的结果，外部结界拦阻，是在隔绝这些魔气……还是，自己？

“精忠，你觉得如何？”

“啊！？父亲……”恢复的意识在看到史艳文的白衣，是惊又是喜。太好了，父亲……没有死，一切都只是梦……

“精忠，好好感受，认真回答我，身体可有感觉任何异状或者不适？”惊慌，自默苍离亡故后便难再见到，精忠现在的情况，让史艳文很担心，从魔瘟培养开始，一种不安就萦绕在他心头。特别是梦流离现在情感越来越极端，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父亲，俏如来只是感觉，体内多了一股真力流转，其他无碍。”红发转白，血刹相转为凡相，温顺谦和。

“这……你没什么大碍就好……”史艳文稍稍停顿，“精忠，你听好，父亲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海市虚影，映照世界大千。南溟无上之景，自然呈现在梦流离面前。虽然看不清，字字句句，皆入流离之耳，入流离之心。情感变化，特别是属于俏如来的那部分，格外清晰。

——恨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