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潸看着马克手中的信封,只有信吗?人没回来......
车窗外的风景在倒退,手里的信早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安以潸,面对现实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吗?”他的信永远都是简洁的三两个字或简洁的一句话。
回国之前,安以然交给她家门钥匙的同时也给了她墓地地址。可自从回来,她就一直活在过往的世界里。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和以然,没有悲剧。说好的回来面对现实,却在逃避。精神状态良好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迟迟不敢来扫墓。
空气清新,柏树成荫,墓园的环境很好,让安以潸感觉跟公园一样,只是公园热闹,这里只有静寂和感伤。前方,一个黑色正装的身影独立站在路边,明明旁边就是树荫,他却硬要站在太阳底下,右手抱着一束马蹄莲。她越靠近便越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伤悲和孤单,让她有种他是跟家长走丢的小男孩的错觉。这就是马克不敢跟过来的原因吗?一个如此骄傲的男人,此刻却带着小男孩的执拗和不该在外人面前显露的痛苦。这样的以然让她看着好心痛:以然,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有...姐姐。
他转过身来,隔着墨镜,安以潸看不清他的神情:“对不起。”不该留下你在法国,不该迟迟不敢来看爸妈,不该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安以然没有说话,只是把马蹄莲放到她怀里,推着她往墓地走去。
“以然,扶我起来。”一个不孝女,就应该亲自走过去在爸妈面前道歉。强忍着还没有康复的疼痛,安以潸走得很慢很吃力。他看不下去了,就过来扶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安以潸抬头看他,没有了墨镜,四目相对。几个月不见,他脸上清瘦不少,眼中的关怀,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还行吗?”
嗯。又走了将近一百米,只见一块墓碑跟别家有所不同,它占地面积比较广,周围还有好一块空地。安以潸看见墓碑上的照片,眼泪瞬间就忍不住往外流:“爸爸妈妈......”
安以然扶她上前把花放到墓碑上:“妈,您最喜欢的马蹄莲。”每年他至少回来一次,每次都必带马蹄莲,因为这是妈妈生前最爱的花。
安以潸捂着胸口,心疼到直不起腰。眼泪啪嗒啪嗒打落在墓碑上,眼泪积淀了十年的情感,以至于沉重到能够溅起泪花,温热的冰凉。大脑一片混乱,无数记忆碎片砸进脑海,涟漪泛起关于那场车祸的一切......啊!!!!“以然,妈妈没事的对不对?”失去理智,她抱头痛哭。他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看着我,冷静!安以潸,你冷静一下。”然而这样并没有什么用。“她只是睡着了对不对?”她还是受到了刺激,理智随着记忆回到了最初:“血......以然,血,爸爸的血。爸爸浑身都是血,你快救救他。”
安以然伸出手帮她擦拭,却发现眼泪这种东西,越擦掉得便越发厉害。无可奈何,只好深深叹一口气,把她揽进怀中,给她可以肆无忌惮发泄的怀抱。迟到十年的发泄,来势汹汹,轻易击破他的最后防线。从来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逼她是不是很不应该。可是,安以潸,你太不乖了,不这样,你就永远只能当一只缩头乌龟。
因为懦弱,逃避了十年。该醒了,一切早已回不到过去,没有了爸爸和妈妈,自己病愈了,以然也能够独揽一片天了。这就是该认清的事实。安以潸躲进他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他的怀抱还有马蹄莲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家里温馨的味道,曾经每一个早晨都能闻到的味道。妈妈每天早上都会往家里带一束马蹄莲:“孩子们,不管对谁,我们都要有纯洁无瑕的爱。”因为马蹄莲代表博爱、希望和纯洁。可是,妈妈,以潸一直很自私。
“以然,我真的很自私对不对?辜负了爸爸妈妈的期望,也让你这些年这么辛苦。”
抱着她的右手紧了又紧:“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些年我一点也不辛苦,因为一直有个傻瓜一直陪左右,她带给了我此生难忘的幸福时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塞……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圈着他的腰,安以潸突然想起了什么,离开他的怀抱,迟疑着颤抖着握起他的左手......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涌出。
安以然看着她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挣脱,无力感受她的温度和力度。
残废,这些年来他最无瑕顾及的一件事情。
身体受到这样无可治愈的创伤,很多人会一蹶不振,会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但是上天却没有这么眷顾他,连伤心的机会都不给。因为他还有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人,他得守护她,不能倒下。若说以前的安以潸不懂,那么现在的神志清醒的我怎会不懂!可是,这伤都十年了,还能治吗?以然,我究竟是耽误了你,毁了你。“对不起......”
“安以潸,有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