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尽量放低了脚步，幸好夜间暂留的喧嚣，将他隐藏得恰到好处。

前方不远处许晚宁走得缓慢，慕晨也就随着她的步伐。他下定了心思，想要一探究竟。

这样的心情从他上午出差回来开始，到此刻终于达到顶峰。细细想来，从他生日之后，许晚宁就有些不大一样了。虽然早先她的话也不算多，但被他逼急了，也会不卑不亢的与他杠两句。可自那之后，与其说她不愿说话，倒不如说她精神恍惚更准确些，因为很多时候慕晨要喊几次她才能回过神来，没事的时候便守着窗户发呆。慕晨看见过好几次，她一个人对着窗子笑，以为她看见了外面的什么东西，但他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也没见到什么意外的事物。好在照顾母亲方面她没出什么差错，慕晨也就不多加干涉。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却无法忽略那份担心。至于这担心究竟来自何处，他暂时懒得去划分，总之他出差一回来，就直接来了医院。

可到了医院却发现只有护士在给母亲打针，许晚宁没在。而据那位护士说，许晚宁临时有事出去了。除了回家和去看奶奶，她几乎就没什么需要长时间外出的事了。而且办这两件事她都会与他打招呼，慕晨翻了翻手机，没收到许晚宁的短信。

也幸好之前奠定的“群众基础”，又给他提供了不少讯息。张奶奶一见他回来，便拉了他过来：“小晚宁最近是怎么了？你们小两口吵架了？”

“您可别冤枉我，再说我要是真惹她不高兴了，也没法和您交代啊！”慕晨嬉皮笑脸。

“那我看她最近怎么心神不宁的，昨晚上她回来的晚，我喊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们俩闹不愉快了呢！”

“哪能啊，昨天我还在外地呢。”慕晨笑着回道。他想了想又问：“她昨晚几点回来的？”

“快10点了，我女儿都睡着了……我说你们年轻人啊，就爱折腾，好好的……”

“我们肯定好好的过日子，您就放心吧！”慕晨低身扶着张奶奶的肩膀，嬉笑着。

“这孩子……”张奶奶也笑，脸上老旧的皱纹仿佛都开出了花。

好好过日子？如果记忆消逝、如果世事流转、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或许还有些许可能，但“如果”二字所呈现的正是现实世界的欲求不得，而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如果？藏在嬉笑之下，慕晨这样问自己。

他当然说不清这答案。

就与他不清楚许晚宁要去哪一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许晚宁在一家花店前停住，在门口看了一会，便推开了门。慕晨见她进去，才走近了些。担心被她发现，他特意站在花店门市房的拐角。不多时候，便见许晚宁抱了一盆花出来。大多数人进花店都是买花束，她却买了土栽的小花，这黑天夜晚的，莫不是要去哪儿搞栽培？慕晨嘀咕着，心下狐疑更甚了些。

见她走了一段距离，他才从拐角走出来，路过花店正门，他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除了室内的花团锦簇，门边贴着的旧海报照样吸引眼球，那上面的小花粉莹莹的开着，有些残旧的海报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娇艳欲滴，图片上方还配着几个字：父爱之花—石斛兰。

这正是许晚宁抱着的花。

慕晨到底把许晚宁跟丢了。

从花店所在的路口拐过来，街路相比之前要繁华些，夏季晚间乘凉闲逛的人也多，人群纷扰中，却唯独不见了她。

夏天的风，伴着小城独有的旖旎味道，身旁的路人洋溢着悠闲惬意，谈笑风生着与他擦肩。慕晨站在十字路口的一边，不知该往哪走。

脚下不知何时溜来一支小球，慕晨蹲身捡起，拂去上面的灰尘，那小球五彩的颜色合着街边的霓虹光晕显得甚是好看。

“叔叔，那是我的球球。”稚声稚气的一句。

慕晨抬头，面前是一个约莫3、4岁的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慕晨笑着把球交给她，那小女孩也开心的笑起来，大眼睛便弯成了月亮。孩子的笑颜是最清澈不过的了，慕晨很想去摸摸她可爱的小脸儿，但那孩子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叔叔。”便随着家人蹦跶哒的走远了。

他看着自己沾满灰土的手，咧嘴一笑，“幸好没碰着人家。”

这附近没有可以洗手的地方，慕晨便打算买包湿纸巾勉强擦一下。他四下看了看，发现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便利店，整店的主题颜色偏向蓝绿，通透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店内的陈列，显得简洁明净。门口上方的灯箱亮着，慕晨一过去便看清了上面的店名：绿萝便利店，还有写得稍小些的：1020号店。看样子是连锁经营。

这家店的店员也热情，听说慕晨的来意，也不急着推销，反倒先带他去洗了手。这举动让慕晨很是暖心，即便洗了手，他也买了纸巾外加一瓶果汁。和店员聊了几句，他才准备离开。

“顾客，稍等一下。”店员叫住他。

慕晨正不明所以，却见她拿了两张DM单过来。“我们最近有两家新店开业，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开业期间有优惠的。”

慕晨拿过单子，随口问着：“在哪啊？”

“有一家在新城，另外那家在附近，就在新开的游乐场那边。”她又指了指，“就杨树街旁边新开那个。”

慕晨拿着DM单的手明显一抖，而后他便把DM单还给她，“我有时间一定去。”说完便转身走了。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优百客。”关门之前慕晨听见店员说。

室外依旧是旖旎的夏日气息，慕晨抬头看天，小城虽小，但夜空却和所有大城市一样，看不见几颗星辰。“都已经建好游乐场了吗？”他看着为数不多的几颗星，喃喃自语。

他最终还是来了这里。

游乐场已建好了大半，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很多在建的店铺。这里多了繁华，却丢了纯真。过去茂密的杨树林，终被城市发展蔓延殆尽。

他的脚步不得不犹豫，前方的路，看不见路障。但在那里有他心设下的障，12年，都越不过的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