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胡青牛一抓到张无忌手腕,只觉他脉搏跳动甚是奇特,不由得一惊,再凝神搭脉,心
道:“这娃娃所中寒毒十分古怪,难道竟是玄冥神掌?这掌法久已失传,世上不见得有人会
使。”又想:“若不是玄冥神掌,却又是甚么?如此阴寒狠毒,更无第二门掌力。他中此寒
毒为时已久,居然没死,又是一奇。是了,定是张三丰老道以深厚功力为他续命,现下阴毒
已散入五脏六腑,胶缠固结,除非是神仙才救得活他。”当下又将他放回椅中。过了半晌,
张无忌悠悠醒转,只见胡青牛坐在对面椅中,望着药炉中的火光,凝思出神,常遇春却躺在
门外草径之中。三人各想各的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胡青牛毕生潜心医术,任何疑难绝症,都是手到病除,这才博得了“医仙”两字的外
号,“医”而称到“仙”,可见其神乎其技。但“玄冥神掌”所发寒毒,他一生之中从未遇
到过,而中此剧毒后居然数年不死而缠入五脏六腑,更是匪夷所思。他本已决心不替张无忌
治伤,然而碰上了这等毕生难逢的怪症,有如酒徒见佳酿、老饕闻肉香,怎肯舍却?寻思半
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妙法:“我先将他治好,然后将他弄死。”
可是要将他体内散入五脏六腑的阴毒驱出,当真是谈何容易。胡青牛直思索了两个多时
辰,取出十二片细小铜片,运内力在张无忌丹田下“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
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那“中极穴”是足三阴、任脉之会,“天突穴”是阴维、任脉
之会,“肩井穴”是手足少阳、足阳明、阳维之会,这十二条铜片一插下,他身上十二经常
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人身心、肺、脾、肝、肾,是谓五脏,再加心包,此六者属阴:
胃、大肠、小肠、胆、膀胱、三焦,是谓六腑,六者属阳。五脏六腑加心包,是为十二经常
脉。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这八脉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
奇行,是为奇经八脉。张无忌身上常脉和奇经隔绝之后,五脏六腑中所中的阴毒相互不能为
用。胡青牛然后以陈艾灸他肩头“云门”、“中府”两穴,再灸他自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
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少商各穴、这十一处穴道,属于“手太阴肺
经”,可稍减他深藏肺中的阴毒。这一次以热攻寒,张无忌所受的苦楚,比之阴毒发作时又
是另一番滋味。灸完手太阴肺经后,再灸足阳明胃经、手厥阴心包经……胡青牛下手时毫不
理会张无忌是否疼痛,用陈艾将他烧灸得处处焦黑。张无忌不肯有丝毫示弱,心道:“你想
要我呼痛呻吟,我偏是哼也不哼一声。”竟是谈笑自若,跟胡青牛讲论穴道经脉的部位。他
虽不明医理,但义父谢逊曾传过他点穴、解穴、以及转移穴道之术,各处穴位他倒是知之甚
详。和这位当世神医相较,张无忌对穴道的见识自是肤浅之极,但所言既涉及医理,正是投
合胡青牛所好。胡青牛一面灸艾,替他拔除体内的阴毒,一面滔滔不绝的讲论。
张无忌听在心中,十九全不明白,但为了显得“我武当派这些也懂”,往往发些谬论,
与他辩驳一阵,胡青牛详加阐述,及至明白“这小子其实一窍不通,乃是胡说八道”,已是
大费了一番唇舌。可是深山僻谷之中,除了几名煮饭煎药的僮儿以外,胡青牛无人为伴,今
日这小孩儿到来,跟他东拉西扯的讲论穴道,倒也颇畅所怀。
待得十二经常脉数百处穴道灸完,已是天将傍晚。僮儿搬出饭菜,开在桌上,另行端一
大盘米饭青菜,拿到门外草地上给常遇春食用。当晚常遇春便睡在门外,张无忌也不出声向
胡青牛求恳,临睡时自去躺在常遇春身旁,和他同在草地上睡了一夜,以示有难同当之意。
胡青牛只作视而不见,毫不理会,心中却暗暗称奇:“这小子果是和常儿大不相同。”
次日清晨,胡青牛又以半日功力,替张无忌烧灸奇经八脉的各处穴道。十二经常脉犹如
江河,川流不息,奇经八脉犹如湖海,蓄藏积贮,因之要除去奇经八脉间的阴毒,却又为难
得多。胡青牛潜心拟了一张药方,却邪扶正,补虚泻实,用的却是“以寒治寒”的反治法。
张无忌服了之后,寒战半日,精神竟健旺了许多。午后胡青牛又替张无忌针灸。张无忌以言
语相激,想迫得他沉不住气,便替常遇春施治,那知胡青牛理也不理,只冷冷的道:“我胡
青牛那‘蝶谷医仙’的外号,说来有点名不副实,“仙”之一字,何敢妄称?旁人叫我‘见
死不救’,我才喜欢。”
其时他正在针刺张无忌腰腿之间的“五枢穴”,这一穴乃足少阳和带脉之会,在同水道
旁一寸五分。张无忌道:“人身上这个带脉,可算得最为古怪了。胡先生,你知不知道,有
些人是没有带脉的?”胡青牛一怔,道:“瞎说!怎能没有带脉?”张无忌原是信口胡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