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起,旋律悠扬缓慢,跟我和快斗编的所有作品都迥然不同。
以前我们的作品没少被老师狠批,老师总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是合作而非竞争,但我们无论是演奏他人作品还是自我创作,斗琴的气氛都太浓厚。针尖对麦芒,没有层次,太过浮躁。
我们却不以为然,依然沉浸在无尽的炫技和竞争之中,毕竟棋逢对手是多么难得的事,除了彼此,再无他人可以如此凶狠地,不顾一切地去演奏浮夸的作品。
我们珍惜与尊重这样的搭档,所以选择了音乐上的互相残杀。
而如今,他却收敛了所有的锐气,甘于成为一个绿叶,只是安静地垫在主旋律底下,沉稳而温柔。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呢。
是白马探吗?
幡然醒悟,原来落单的只有那把已经暗哑的小提琴。
我摇了摇头,把所有过分感性的思绪抛开,拿起笔在谱上做着标记。在尾声结束时,我笑着把谱子还到了快斗面前道:“曲子整体还是很完整的,但是钢琴伴奏部分的织体变化可以更多,我已经标记好了,你可以参考一下。我和服部还打算去别处看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我把一直在状况之外的服部拖出了琴房。
服部问:“你刚刚在谱子后写了一句镜世界古语吧,那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讶异:“你看不懂吗?我以为只有白马探看不懂而已。你自己都有轻微的古语口音啊。”
“拜托,我会说不代表我会看啊。”
我叹了口气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白马探的小提琴有待加强的意思。”
服部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其实我写下的那句话也并非关于白马探,只是一句对笔记本上潦草字迹的反驳。
“从主旋律到伴奏,不知道陛下是否习惯?”
心里那股莫名的恼火有了宣泄的出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得意,和无尽的空洞的失落。
那句礼尚往来的所谓反驳,三分玩笑七分真切。
我是真的想知道,白马探何德何能让他愿意完成从主角到配角的角色转换。
有些不服气,又有些无力,于是和服部随意进入一间酒吧,却意外发现这就是我还是意识体的时候就来过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快斗刚从红海的一个姑娘手里骗来一份谱子交给白马探。
我差点自嘲地笑出声。我本以为魔法密林处处是我和他的回忆,可是我错了。
连我都能挖出那么多关于他俩的回忆。更何况他们自己呢……
储存着我们回忆的小洋楼都已经拆了,魔法密林于我而言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陛下,跟之前一样可以吗?”在空中漂浮的精灵声音过分空灵,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跟之前一样?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把我错认成了快斗。
“啊,可以的。”我将错就错地应答,转头问服部:“你要什么?”
“朗姆酒。”他道。
“……?”精灵苍白的脸上满是不解,向我投来求助的眼光。
又一个听不懂服部说话的生物。
我忍住笑:“他要朗姆酒。”
精灵点点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飘走了。
很快,精灵端来了一杯加奶加到泛白的热可可,以及一盘冒着热气的柠檬派。香气四溢,金黄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真是魔法密林的特色啊……”服部叉起一块柠檬派放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酒吧卖热可可本来就已经很稀奇,居然还有点心,还要是你最喜欢的点心。”
当热馅在口中流连,沁出清甜的味道的刹那,胸口微微发烫,方才的阴郁都一扫而光。
笑意抑制不住地爬上嘴角。原来对过往念念不忘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微微抬头,恰逢对上服部的视线。他似乎一直在盯着我。他道:“我一直没发现,你跟黑羽越来越像了。难怪那些精灵会把你认错。”
我吞下口中的食物,笑道:“明明是那些精灵眼拙。我气质比他好太多了。现在是在人家地盘上我就忍了。要是在别处被认错,我一定会好好调教他们一番的。”
“可是十年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样开心过。”他眼神复杂,杯中的朗姆酒已见底,精灵飘过来加酒,他示意精灵整瓶留下,精灵回过头在账单上狠狠记上一笔,眼里都是钱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