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甘棠家人被杀的罪责,桓温身上是脱不开的。
不过对於桓温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在北伐面前,几百平民的性命,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牺牲。
虽然这些事情,对很多受害者来说很不公平,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时代,这便是赤裸裸的残酷现实。
除了庾希桓温外,还有一方,便是江盗最初的发起人,这方的目的和庾希相似,怕是通过京口江盗,掩盖更为严重的事情,比如说偷运军器粮草,庾希身为皇后族人,死些平民百姓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导致他去官。
而那个一直引导朱亮的奴僕,则有可能属於第四方,其目的却是和桓温近似,只不过藉机將脏水泼到桓温身上,不然这种死土家里,怎么会查出那么明显的线索?
世上的很多事情,真相虽然掩盖在层层迷雾下面,但找到线索並不难,只要根据推测出的结果和受益人,就能找到各方的做事动机,从而锁定嫌疑人。
王謐心里有了个相当荒唐的猜测,但若是想要验证这个猜想,以他目前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彼时即使是高门,世家子弟想要入仕朝廷,也要等到弱冠,还得从清閒职位坐起,打熬几年才行。
当然,也有顾愷之这种直接受桓温徵召,直接做其属的,王謐也可以走这条路,前提是郗氏拿回地盘,即有了將军號和开府资格,便自然而然徵召王謐了。
但这一点的前提,是庾氏让出徐充二州,那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如何在京口案中找到庾希的把柄,將其下拉马来。
然而这又回到最初,没有正当理由,郗就拿不回二州,王謐白身,根本做不了什么,这如同一个死循环一样。
別看王謐云淡风轻,但其实他心里很急,他的力量不足以正面突破,所以需要找到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突破口。
但连王謐也没有料到,最初根本不在他考虑之中的朱亮,却成了这个突破口的第一块拼图。
舱门打开,水手走了出来,说道:“君侯,他已经换好衣服了。”
王謐带著阿良走了进去,看到朱亮穿著一身布衣,裹著麻被,浑身瑟瑟发抖,正坐在炭炉前烤火。
见王謐进来,朱亮出声道:“为什么不杀我?”
“以你现在的身份,杀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王謐淡淡道:“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朱亮沉默良久,才出声道:“.......我才发现,自己很胆小。”
“刚才我凭著意气跳水,但活过来后,我已经没有这种勇气了。”
王謐微笑道:“这不是坏事。”
“人多少要有些敬畏之心,若连死都不怕,那自然也不会怕律法和道德。”
“当然,战场上是个例外。”
“你有没有想过,將来还能有上战场的一天?”
朱亮失笑道:“我?”
“一个刑徒庶人?”
“你是想让我死在战场上?”
“恕我直言,君侯费这么大力气,不会只是为了报当初的私仇吧?”
王謐悠悠道:“我只是要利用你,所以想和你做笔交易。”
“当然,这笔交易並不公平,你可以拒绝。”
朱亮眼神一闪,“君侯不妨明说。”
王謐断然道:“我希望你帮助我查出江盗的底细。”
“作为回报,將来我可以帮你脱罪,甚至进入军中,让你有个一步步爬上去的机会。”
“当然,江盗案很可能牵连到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