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一个人跑山上去了?你不知道山上很危险吗?”等到苏黎平息了翻涌不止的打嗝,时间已经过去蛮久了,李同这才问他。
苏黎这会儿也缓过来了,高高兴兴地跑出门外去拿之前被落在外面的破布袋:“家里没有东西吃了,我就想找点吃的。”他很兴奋地打开袋子,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蘑菇,“我不知道哪些能吃,所以就尽可能的多采一些回来。你知道哪些能吃吗?”
李同当年行军艰苦的时候,什么苦没有吃过,辨认野生食材能否使用是每一个士兵必备的技能。所以他也就蹲下来,耐心地教苏黎分辨蘑菇。
他首先把其中几个有毒但是长得人畜无害的蘑菇挑出来:“你看这几种就是不能吃的。这个长有红点的,有时候野兔不小心吃了这个蘑菇就会不停吐泡沫,直到死亡;这个这两个长长的长得有点像的,千万不要认错了,”李同举起两根长条形状的蘑菇,其中一根就是我们熟悉的金针菇,“这个(金)针菇的头是白色或者带黄色的,长得时候是一簇一簇的,另外一个的头往往会带一点粉色,”李同把它们递给苏黎,让苏黎仔细对比,“生长的时候不会成簇生长,往往是三五根长一块儿。还有这个……”
苏黎带回来的蘑菇种类不太多但也不少,有十四种,其中有四种是有剧毒的,五种是动物吃了没什么关系但是人类食用会拉肚子或者生病的,两种虽然能吃但是口感非常差,一般没人会去采,只有三种是适合食用的。这三种中有一种是金针菇,不过当地的人叫它针菇,另外两种和苏黎以前见过的食材有相似,但是又不太一样。
“那……那个果子呢?”苏黎用手指戳了戳放在一旁的青黄果子,“这是什么果子啊?”李同把果子拿起来,随意在衣服上蹭几下,咔嚓几口咬来吃掉,“你运气可不错,这果子叫甜果,很好吃,所以往往很难找。”
苏黎抿嘴笑了,眼睛弯弯的,李同轻拍了他的头:“你会做果酱吗?村里的婶子们经常会拿这个来做甜果酱,小孩子们都很喜欢。”
苏黎把头低下去不让男人看见他的表情,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忐忑。他毕竟不是原来的苏黎,没有他在这里孤独挣扎生活的经验。“我……我不会做果酱。”苏黎犹豫着开口说道,“不过明花嫂子应该会吧?我去跟嫂子学。”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同。
李同被他这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儿逗笑了,手托住苏黎的下巴,注意力却被苏黎一头宛如乱草的头发吸引了,之前光顾着别的事,都没注意,一下子发现还有点想笑,于是用拇指捋了捋他的鬓发:“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苏黎看出来他在努力憋笑,脸蛋又涨红了。“都是在林子里被树枝刮的!”
“发带呢?捡回来了吗?我给你束。”
“捡回来了。”苏黎默默从怀里掏出两根带子。
李同把摆得满地都是的蘑菇推到旁边,然后把苏黎整个人翻了一转,从面对面变成苏黎背对着他:“你乖乖坐着不动,要是我扯痛你了就说一下。”
其实李同的动作很轻柔,手指从苏黎的发间温柔地穿梭,仔细地解开他打结的头发。
一开始李同在苏黎背后的一举一动让他很紧张,生怕一下子没留神,头发都被扯掉一缕,所以他嘟嘟囔囔了一句:“要是我能有一把梳子就好了……”声音很小,李同在他背后听见了,动作却没有变化。
保持一定的姿势时间长一点,人就会开始发呆。苏黎下意识地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怀里的覆盆子,居然还没被压坏,美滋滋地塞进嘴里,古人这种不管什么东西都往怀里揣的发明还不错嘛~
李同慢悠悠地梳理苏黎的头发,就看着这小孩儿坐着坐着就开始打起盹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李同赶紧用右膝支撑住苏黎倒向右方的身体,三两下把他的头发简单地束起来,然后把人揽进怀里。
苏黎真的很小只,整个人都可以窝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从怀里拿出柳大夫给的小瓷瓶,里面是墨绿的液体,细细地抹在苏黎脖子上,之前被掐的印子转青了,看起来挺难受的。
李同抱着苏黎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未时都快过了一半了,太阳越晒越热,才把人抱回屋里,抬手摩挲两下苏黎瘦瘦的腮帮子,找到被忘在床角落的窝窝头,边啃边走了。出门前还不忘把苏黎找回来的蘑菇收捡进屋里,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就带远一点扔掉,一会太阳晒一遍之后会蔫儿的。
全程苏黎都睡得很熟,完全没有意识到。
等到苏黎一觉睡醒,已经是申时已过,太阳都翻过了这个山头,半阴了下去。
“唔~”苏黎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一个美美的懒腰,心道,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咦?李同呢?”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以及早就出门继续忙活的李同。“没有表真是不方便,连时间都搞不清楚……”苏黎一边小声地嘟囔,一边起床。
一眼就看见了李同拿破罐子装的蘑菇,就放在离苏黎睡着的头附近的地上。反正这家里也没有凳子,苏黎干脆就盘腿席地而坐,抱着破罐子盘算这些小蘑菇能做点什么吃的。
等他盘算好了兴冲冲地跑到灶台前,才被他一直都忽略的一个问题弄傻了眼:灶台怎么生火哟?作为生在二十世纪家境优越的小青年一枚,虽然曾经体验过柴火灶生火做饭,但从来没尝试过没有打火机怎么生火这个技术活……
这可咋办?
苏黎在这边愁眉苦脸研究柴灶怎么生火的问题时,李同可没闲着,既要忙着帮大哥做田里的农活,又要忙着搞大事。
“大哥,”李同把这块田里最后一担地瓜装筐,“咱家的活儿最多再要三天就干完了,今年的粮食不太多,恐怕开春不太够。”
李大看起来也是愁这件事,之前李家老父缠绵病榻和丧事办理已经花光了这个贫穷的家所有的积蓄,就算是守孝一年,要后年才能正式迎娶新媳,但是明年开春就要下聘礼,去里正那儿订契,都需要钱哪。
两兄弟一起蹲在田埂上琢磨了半晌,还是李同开口道:“要不然,咱把田抵给柳大夫吧。”“这倒是个办法,柳大夫也是个厚道人,可是……”李大有些犹豫,“田抵出去了,钱怎么还的上?”李同也明白李大的忧虑,毕竟田地是农家人命,哪有这么轻易的说抵就抵的。
“大哥,这也算是眼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来年开春我多开几亩地,咱哥俩辛苦点,攒几年应该也行的。”
李大还是不习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已经分了家了,他抵押了田地之后两年都不能开新田的,但是已经分家的兄弟却不受到这个规矩的影响。
“那就这样吧,我等到秋收之后在到镇上去做份短工。”李大最终还是同意了李同的提议,“一会儿我把这些东西担回去,你去问问柳大夫这事儿成不成。”
正中李同的下怀,正好他还有点别的事要找柳大夫。
柳大夫正在院子里晒茶叶,也怪这老天爷不给面子,不是把柳大夫的书给潮了就是把衣服给潮了,所以柳大夫在不太忙的时间总是在晒东西。这次更倒霉,屋顶不知被什么东西弄了个小洞,十分不明显,偏偏洞附近恰好是柳大夫存放茶叶的地方,半夜下了场小雷阵雨,刚好打湿了柳大夫的茶叶。
柳大夫看到来人是李同,连个眼神都欠奉:“你这臭小子又来找老夫干什么。”
李同把他和李大的打算告诉了柳大夫,柳大夫不屑地吹了吹胡子:“就这点儿事儿?你俩收完地去找里正一起做个见证,写契按手印就行了。”
“你这么积极地来找老夫,恐怕不止这点事吧?说吧。”
李同做出迟疑的样子:“是关于……柳先生说的事。”
柳大夫这下可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件事我那黑心肝的兄长跟你说了一两年了,终于说服你了?”李同老实巴交地站在那儿,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想问问,他说我是那什么穆少爷,总要有身份凭证吧。”
柳大夫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定定看了李同好一会儿,还是起身回屋去了,很快就出来了,随手扔了一块白色的东西给李同。
李同一把接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个头不过三四个指节大小,刻了一只踏云麒麟,下面是用四颗小白玉珠子穿了打了璎珞,看起来就很值钱。
“说吧。”柳大夫坐回了原位,眯着眼睛,“你突然来问我要这个信物干什么?”
“当然是典当换钱啊!”李同一脸正直地说,“对了柳大夫回头帮我谢谢柳先生。”为了避免柳大夫发飙骂人,他赶紧溜走了。
“这小兔崽子,干得不错嘛。”柳大夫反倒是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动怒,还笑着捋胡子,继续晒他的茶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