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丝竹之音潺潺,泓瑾淮坐在梧栖殿中那至高的王位上。“煥琼,当日你既可对你姊姊用那般手段,在这宫中必也能占得一片天地,翻云覆雨自不在话下。做朕的皇后吧。”那镶金的凤印装在小叶紫檀的木盒中赐下来时,她以额覆地:“谢皇上隆恩。”
彼时,正有大禩西边的突厥王朝进贡来的娇媚女子坐在他膝上婉转承欢。
——卷首语
大禩建立后的第二年,天子整顿各国,大致理出了残存的些许病垢,各分封国国君听命整肃国内风气,世风倒还良好。对天子登基颇有助益的玉谢虽并未被封侯,但却得以留在王畿,任上卿一职,在朝中极有威望。且加之天子又提出要迎玉家一女进宫随侍左右,众人心知肚明,这玉家女儿进了宫少说也得是夫人,若得幸于天子,那封后也是迟早的事。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堤岸杨柳,迷醉春烟。
興水在这个时节显得格外温婉多情,环绕着王畿汤汤流淌最终汇入郢河流入大海。
王畿西边的水岸最美,可由于离主城区太远,所以街上行走的人两个巴掌就可以数完。
堤边一家酒肆搭起的茅棚下坐着一名身着柳色常服的少女,样子像是还未及笄,还梳着稚气的总角,可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气质却成熟了许多,肤质极好白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饱满圆润的朱唇平添几分娇柔妩媚。只见她目光渺渺,竟比興水上的眼波还要浩淼几分,格外不真切,手上端着一木樽,里面应该盛了些许酒液。在大禩的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不同的民风民俗,譬如说大禩西北边的燕国就民风开放,闺阁女子虽不是日日外出,但一月总可出门个四五回,然而京畿的礼数就多得让人有些头疼,正经女孩在及笄出嫁前出门次数绝对不超过五次。而面前这个喝着酒的女孩要么是自己偷溜出来,要么就是家里不重视,觉得丢了也丢了的那种。
忽然一抹挺拔的水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身后还跟了几个黑衣侍从。他刚落座于那家酒肆,几个黑衣侍卫就开始清场,本来生意还不错的酒肆霎时就变得冷冷清清。当侍卫在那少女身旁好言相劝许久她还不走时就顿时拳脚相向,谁知那少女灵巧一闪,身形晃得人眼前一花,当看清时,她早已做到旁边的座位上,手中木樽里的酒未撒分毫。后面几招也堪堪避过,可奈何黑衣侍卫人数众多,她终究寡不敌众被反剪双手在身后拖到他身前跪下,可却依然铮铮傲骨,不肯服输地瞪着面前锦衣华服面如冠玉的俊朗男子。可看着看着,她脸上却腾起了可疑的红云,最终别开视线。
“你是哪家女儿?”他又看了她许久,淡笑开口,应该是在笑她的孩子气。一双眼睛因为笑变得弯弯的,煞是和气亲近。
“你先放开我我再说!”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脸上却愈发的红了。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可人。
他示意侍卫松开她,又命人抬了一张竹椅让她坐下。她大大咧咧地扭了扭胳膊动了动脖子,说:“小女乃煥琼。”
“煥琼,”他似是在细细咀嚼品味,富有磁性的嗓音念起这个名字格外好听,此时名为煥琼的少女脸上又红了几分,“我看你还未及笄,怎么就有了小字?”
煥琼一惊,显然未料到他会猜到煥琼为她小字,吃吃开口:“我、年将十五,及笄指日可待,父上和母上断然不会理睬我,也只有我自己取小字了。”他闻言微微点头玩味的笑笑,并未再说话。
那日他们又断断续续聊了许多,两人又喝了点酒,直至暮色将近,他提议送煥琼回去,说她再不回去,她的父母定然急了。
煥琼闻言垂首,今天第一次显得冷淡异常,答:“他们巴不得我一出来不要回去才好。”
他诧异,追问:“这是为甚?”
可煥琼摇摇头,神色冰冷寡淡。所以他也没有再多问,一路无言。入了内城后,她撩开轿子前垂下的围帘,对一旁骑在马背上英挺的身影说:“公子至此便可,我家府就在前头,我自行一段路程过去即可。”
他停下回身望她,“我见此道甚是偏僻,我等不如再向前同行,至大门便将你放下。”
“无妨,我是不可从大门入内的。”她低低的垂着头,语调也格外冰冷。
“如此。”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将她从轿上搀下,目送她离开。
然而刚走不远的煥琼忽然停下脚步,回望过来,见到静静伫立的他脸又是一红,只是在昏暗火把亮光中看不清楚,她深深的凝望着骏马边那抹颀长英挺的身影,高声问他:“我今日还未问得你的名字,你可愿告知与我?”
他展颜一笑,如玉面孔在火光下染上几分暖意,眼睛亮亮的:“——我,名洵,字瑾淮。”
见煥琼满意地离开后,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冰冻,最后消失,整个人显得格外阴郁深沉,转头上马吩咐道:“给我查清玉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儿。”马鞭一抽,绝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