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雾的晚上,雪佛兰在一片大雾中慢吞吞地爬行着,窗外能见度很低,四五米的地方便一片模糊。今晚的雾大得不同寻常,天气也冷得可怕,温度骤然降低,窗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竟凝成雪花纹路的冰片。
雷欧在大雾中艰难地行进,仪表盘上指针始终在20左右徘徊。他清楚地记得普林镇的外围一条高速公路直通曼彻斯特。此时他站在名为荣格休憩站的岔路口上,陷入了疑惑。路口破旧生锈的铁牌上只写了“000号公路”几个大字,没有标明通往附近城市的距离,也没有东南西北的箭头。什么鬼地方?这个这牌子起码五十年没换过了。
雷欧的车快没油了,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有灯光朦胧在雾中,松了口气。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停一下。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抚上胸口的银色十字架。三位一体,他在头胸处一点,比划了一个十字。雷欧其实并不相信神的作用,尽管他看过太多不符合科学逻辑的事在身边发生。对于像他这样生于驱魔师家,整个少年时期都在梵蒂冈度过的人来说,居然没什么信仰,简直不可思议。
不管在哪个时代,驱魔猎人都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职业。当黑暗笼罩在他们身上,死神挥起镰刀之时,神在哪里呢?大多数有所建树的猎人都见过从地狱边缘逃出来的生物,可他们中没有一人从没见过神界来的。一些学者在晦涩难懂的古拉丁文中耗费了一生,却连神界的影子都摸不到。
不过雷欧倒不排斥那些繁琐的仪式,毕竟这玩意儿看似花里胡哨,却对驱魔确实有用。用那些一日三餐都抱着圣经的人的话说,因为神看到他们的忠诚,所以保佑了他们。雷欧从来没信过,这么多年不也活得潇洒自在吗?他对神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使自己成为同批学员中的异类。
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为所有信仰虔诚之人所鄙视。
卡拉狄亚酒馆,雷欧站在这个破破烂烂的牌子下,犹豫了半天才踏进去。门口脏兮兮的,好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透过窗户映射出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才能知道这里确实有人。
门里的。。。。。到底是什么啊!!!
踏进大门的一瞬间,雷欧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窸窸窣窣的低吟声瞬间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酒吧内仿佛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不同寻常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酒吧内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不,不能说所有人,只能说“他们”。
“额,你们继续聊。。。”雷欧后退半步,一条碗口粗的,眼睛冒着荧光绿的大蛇蹭着他的裤脚滑过去,地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零星的幽光像某种亮片,在酒馆的每一个角落静静的,燃烧着。雷欧知道,那是它们的眼睛。
它们在打量他,衡量他,他必须平静面对它们的目光。它们都是天生的猎人。只要他露出一丝惊恐的气息,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扑倒在地,被撕扯成数以千计的碎片。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卡片上画的什么?”一个起码两米的彪形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个男人裸着上身,浑身黑乎乎的毛,看上去像狼人的近亲。
“额。。。。青蛙与蛇。”雷欧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通过了。”男人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加油站?”雷欧走向吧台,停在一个老人面前,老人正在擦一个脏兮兮的破杯子,五官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哦,迷途的小羔羊。。。。。”旁边的酒保蹭了过来,撩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汽油,那是什么?”
“白痴,他才不是什么小羔羊,看到他胸口的十字架了吗,教廷制造统一出品。”老人推了推眼镜,瞄了一眼酒保冷冷道。
雷欧感觉身边气氛立马不对了,原来审视窥探的眼神被腾腾杀气取代,那些生物蠢蠢欲动起来,他被包围了。他浑身肌肉紧绷,立马进入警备状态,他手往腰上一模,该死,他把刀丢在车里了。
“冷静!”老人喊了一嗓子,原来已经快贴到雷欧身上的生物纷纷缩了回去。
看来这个老人,地位挺高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年轻人?”他问。
“我本来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就开到这个地方来了。”雷欧不想起冲突,凭他一个人,真动起手肯定讨不了好。
“撒谎!!”咝咝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没有撒谎。守门的那帮家伙肯定又喝酒了,上个月放了个恶魔进来,前几天又进来个死小孩,我看他们不想拿工资了。”老人放下手上的杯子,口气不善地说,“欢迎来到灰色生物的乐园,驱魔人。”
所谓灰色生物,即对界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生物的总称,他们一般聚集在人类世界的缝隙中,偶尔有点小打小闹,并不会对人间造成什么危害。教廷对于这样的生物,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的。雷欧环顾周身,他能认出的种类不超过一只手,他头一次发现魔物大典记载的知识多么匮乏。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问一下,怎么才能出去?”雷欧在这个地方,本能地感觉不舒服。
“恐怕你出不去了,小帅哥~~我们这里的大门每天只开一次,晚上六点到六点十分,瞧瞧墙壁上的钟,已经六点十五了哟~~”酒保不知是什么生物,浑身骨骼柔软得惊奇,上半身几乎成九十度弯曲环在他的身上。
雷欧微微一动挣脱出来,问“这么说,我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走?”
“哎呀,真冷淡。别这么急着走嘛~~这里的东西你一辈子可能也看不到一次,要不要长长见识?”
“别玩了,认真工作!!你照顾一下他,我去看一下那些守门的干什么吃的去了!”老头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