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澈出了军帐席地而坐,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因为临时改道所以行军多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结果漠凉的守将竟只给了三万兵马,说是圣上改了旨意,不敢违抗。京师屯兵百万,即便撤走个十几万又有何妨,现下自己到了边境榆州,皇上这是明显要他送死,轩辕澈叹了口气,低下头,难道就甘心吗?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想起那年,自己出征的前一天晚上,轩辕悠南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告诉了他所有实情。
他看到年迈的爹爹艰难的咳喘,“我不是你爹,你是先帝的儿子,当今皇上的哥哥,是老臣无能,没能辅佐您登上帝位,没能完成先帝的遗愿……咳咳……”
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轩辕悠南就停止了呼吸,轩辕澈只知道,龙椅上的人是自己的弟弟,是他没有遵照先帝的遗诏,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帝位,年轻的心仿佛一夜之间开始膨胀。
“大将军。”冯烈跑过来。
“什么事?坐下说。”
冯烈在他侧面盘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京城那边的消息,花静寒……死了。”
冯烈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的坐着,月光下的眼眸中波澜浩瀚,冯烈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轩辕澈问:“什么时候的事?”那种语气,冯烈从来没有听到过。
“不久前。”
“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刺客劫持,然后不幸烧死在宫外了,尸体被存放于冰宫。”
轩辕澈没有再问,低声唱起了那首歌,“无限江山兮,命格天赋兮,血染疆场兮,换民安乐兮,挥剑断情兮。”却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冯烈起身离开,他知道那个素来铁血的将军在哭泣,因为他是真的爱那个本来该是棋子的少年,对弈者爱上棋子,才是最要命的。
轩辕澈还是每天都会看一遍那幅丹青,可看的时间比从前更长,只要一得空都会细细的端详,而面对他的士兵,他的军队,他依旧凌厉严肃,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感的动荡。
静寒,你要我如何挥剑断情?
会否从一开始,我的将来中就注定没有你?
那些我想要对你说的话,你永远都听不到了啊!
一个月后,轩辕澈和冯烈夜晚离了军帐在远处商议军情要事,却听到远处有些动静,走得近了才听见男人哄乱的嬉笑声,再一看却是自己的几个士兵。
“你们都不想活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狎弄军妓!”轩辕澈厉声呵斥。军妓在军中是被允许的,不过是要等到打了胜仗之后作为鼓励所用,这一干人等却在危难之时不守纪律,私下狎妓。
士兵见是大将军来了,吓得不轻,停了身下手中动作扑通跪地,轩辕澈治兵宽严相济,他们领了三十军棍就四散开了。
轩辕澈注视着那地上的人,却发现是个男子,衣衫全都湿透了,曼妙的胴体在湿衣里若隐若现,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你受伤了。”轩辕澈把手伸向那个男子,“我是这里的将军。”眼神刹那的交汇,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那时,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大将军,这个人来路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苍狼那边的细作,要不要……”冯烈在一旁警惕的看着那个人。
“先带他回去看军医。”轩辕澈转过头对冯烈说,然后抱起那个男子,谁知他却挣扎起来,轩辕澈只好放他下来,又解释了一遍,“你身体受伤了,我现在带你去看军医。”
那人的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就着他的手臂艰难的迈了两步,轩辕澈懂了,原来他是不要自己抱,想走去军营。
还算是比较有气节的人,轩辕澈暗想,“你不能说话?”那人点点头,依旧倔强的走着。
到了军帐,冯烈马上把军医请过来为那人检查伤势,这时轩辕澈才细细打量着他,少年大约十八岁,身材瘦弱,相貌普通,倒也清秀,只是那双眼睛,跟故去的人像极了。
他又咿咿呀叫起来,推开准备为他上药的军医。
军医为难起来,轩辕澈说:“把药给他,让他自己上吧。”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才和冯烈出去。
两人就站在帐外,冯烈知道他是想等那人自己上好了药再进去。
过了一会儿,轩辕澈回到帐内,见那个人静静的趴在榻上,眼神空洞无神,他取出纸笔,放在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听后拿起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两个字,“罹冉”。
“你怎么会在我军驻扎的地方?”
罹冉又写,“不知道,落水了。”
轩辕澈知道不远处的确有一条河,上游的确是在榆州城内,说不定他是从那里落了水,然后被冲到自己军营这边的下游,而且他身上的确是湿漉漉的,轩辕澈点点头,接着问:“你家在哪里?我明天送你回去。”
纸上又出现了一行字,“榆州城北,南风馆。”
轩辕澈微微诧异,没有再问,只是说:“你先休息吧。”
于是他连夜去了城北,那里只有一家南风馆,细细查问之后,那老鸨说的确丢了一个不起眼的哑巴小倌,叫小冉。
轩辕澈这才放下心,回到帐内,罹冉已经睡着了,然而睡得却很是不安,皱着眉头,嘴里咿咿啊,估计是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