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安。”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刚才那声“天子剑在此”还要沉重,还要震耳欲聋。
周正弯着腰,双手抱拳过头顶,脸面几乎贴到了沾满尘土的青砖上。
他身上的官袍此刻有些凌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脊梁骨上,风一吹,凉意钻心。
僭越!
这是赤裸裸的僭越!
自大宋立国以来,除了坐在垂拱殿龙椅上的那位,谁敢自称“朕”?
赵野这是疯了?
周正很想抬头,想指着赵野的鼻子大骂他大逆不道,想喊来禁军把这个狂悖之徒拿下。
但他不敢。
不仅是他。
他身后那几十名官员,也不敢。
没人敢去赌。
毕竟赵野违不违礼制,最终解释权在皇帝身上。
若是官家事后承认了这句话,说那就是他的意思,那跳出来的人就是抗旨,就是欺君。
大宋不杀士大夫,那是祖宗家法。
但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谁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东华门外,几十名满口仁义道德的朝廷大员,对着一个站在车顶上的年轻御史,弯腰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而那年轻御史,也不叫起,就那么冷冷地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日头偏西,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周正的双腿开始打颤。
这种长揖的大礼,最是费力。
腰要弯下去,手要举过头顶,膝盖还得绷直了。
平日里行礼,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那酸麻的感觉从腰处蔓延开来,顺着脊椎往上爬,两条腿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汗水顺着周正的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但他不敢擦。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鼓起一块硬肉,拼命维持着身形的稳定。
不能倒。
倒了就是御前失仪。
赵野站在车顶,手里提着那把天子剑。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这群人。
赵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没有笑意。
痛快吗?
痛快。
看着这帮平日里只知道在那之乎者也、正事不干一点、整天想着怎么勾心斗角的官僚吃瘪,确实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但他心里却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
这也就是在宋朝。
这要是在明清。
就凭这帮人刚才敢堵门骂街,敢冲击御驾。
他赵野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废话。
直接一声令下,让锦衣卫把裤子扒了,摁在地上就是一顿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