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盯着张御史那两瓣不断开合翕动的唇,撩了撩眼皮,顿觉索然无味。
果然如同曾瑶说的那般,这帮朝臣总是吃饱了撑的喜欢操心别人的家事。人家娶几个媳妇儿生几个孩子都能扯到国计民生上去,这口才……搁现代怎么说也是个销售型的人才。
不过是见如今岑柔华独占圣宠,心中着急罢了,何必扯到国家兴亡上去呢?
沈洵听得心烦,一双点了墨般的眸子眸光沉沉地将张御史瞧着,敛了那慵懒气质的帝王,犹如一柄出了鞘的宝刀,慑人心魄。
张御史犹自说的兴奋,脊背却蓦地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他恍然抬头,一瞬间便对上了帝王那暗沉沉的眸子,心中悚然一惊,口中的话不自觉就断了下来。
“爱卿说完了?”沈洵淡淡收回目光,低垂了眉眼,白皙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那坚硬的扶手,不紧不慢道,“还有人和张御史同样的观点么?”
魏新东与李相对视一眼,李相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魏新东领会了意思,很有眼色地低眉颔首,装了哑巴。
一时之间,朝堂上,落针可闻。
沈洵将台下人的反应全部纳入眼中,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竟是只有张爱情一人认为朕偏宠岑柔华于理不合吗?”
张御史此时已经满头冷汗,一身深蓝色朝服早已被汗水打湿,分外的狼狈。
岑太傅老神在在地立着,嘴角隐隐含笑。许颛顼低着头,谦卑地充当了一块合格的布景板。
朝堂之上,无一人应声。
沈洵见状似是很满意,点头轻笑,清隽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金銮殿上,温和如江南三月细雨的声音倾洒而出,分外悦耳――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张御史,朕说的可对?”
……
“朕也知道爱卿是为了皇家子嗣考虑,可朕现如今已有三位皇子,大皇子沈瑞聪明伶俐,颇得朕心,二皇子三皇子如今年纪尚小,可仍旧活泼可爱。上天赐予朕这三个祥瑞,朕岂有不满足之理?”
温柔含笑的话语,如同潺潺之流水,涓涓倾洒。景和帝强势地打出了一手温情牌,稳稳地将局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至于岑柔华,小意温柔,端庄大方,才学上亦是不输寻常男儿――岑太傅教育出来的孙女儿,自是有岑太傅的一番风骨,委实一个妙人儿。朕又岂有不爱之理?”
那盛情的夸赞,那合情合理的解释,那一番谆谆的爱才之心……啧啧,岑太傅都开始捋胡子了呢!
张御史冷汗涔涔,朝堂上其他观望的大臣们也纷纷低头,心思急转。
帝王这一番话,完美地戳中了朝中三派人士的g点,满足了所有人心中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对于李相一派来说,皇上的话无疑是透露出了有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讯息。大皇子可是魏贵妃所出呢,那可是他们的人!
对于清流一派来说,他们心中真真是唯恐陛下对岑柔华不够宠爱,现如今陛下对岑柔华的一番盛赞,想来这岑柔华当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这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武将一派……三皇子是他们的人呢,就算是“可爱活泼”那也是帝王出品的称赞不是?
这般的低的要求……这群历来被文臣们压着打的糙汉儿们委实辛酸。
千般心思细细想来,群臣们瞬间便被顺了毛,再也生不出要找帝王进谏的心思了。
沈洵安安静静地坐着,清俊绝伦的脸上一直噙着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直到大殿之上的议论声终于停歇了,他才撩了撩唇角,温和笑道:“爱卿们可还有本要奏?”
朝臣们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噤了声。
片刻后,太常寺少卿秦绍出列,躬身道:“臣有本要奏。”
“是秦爱卿呀。”沈洵眉峰微不可查地耸动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可是为了你侄儿的事儿?”
“回陛下,正是。”
“那就不必说了。”沈洵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瞧了也没瞧太常寺少卿一眼。
秦绍心中一慌:“陛下,这是为何?”
“为何?”沈洵一挑眉头,似笑非笑道。“还需要朕告诉你?海忠信,将那折子给秦大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