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趣来时眼睛仍是红的,话没说两句便哭了起来。
知味伸手帮她拭泪:“你最近怎么变得如此爱哭。”
知趣哽咽道:“我对不起姐姐……”
知味心下了然,微笑道:“这原是我的命数,你不要多想。”
知趣啜泣了片刻,渐渐止住哭声,从谷雨手中拿过一个包袱,对知味道:“姐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知味接过,包袱虽然不大,却沉甸甸的甚是坠手。
知趣道:“姐姐这一去少不了有用银子的地方,我想着,送衣裳首饰都不如送这个实惠。”
知味将包袱打开,十颗十两的银裸子整整齐齐摆在里面,心下登时一暖,眼眶也不由得有些犯潮,强笑道:“妹妹有心了。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知趣道:“一有机会,我便去看姐姐……”说着却甚是没有底气,到最后声音已微不可闻。
知味抚了抚妹子的头,笑道:“好啊,只是你自己的事也须自己上上心了,我听闻向将军在前线势如破竹,大约很快就会班师回朝了罢。”
知趣脸上一红,终于笑了一笑:“姐姐又拿我打趣。”
次日晌午过后,方夫人将知味叫到了正厅之中。
方甫同与方夫人端坐在正首,知味请了安,再三让过,才在侧首坐下。
方甫同端起茶盏饮了两口,冲着方夫人微一颔首。
方夫人看向知味,慈爱道:“我的儿,我知道这一去是苦了你了。然而嫁到寻常人家又有什么指望,你且忍耐些时日,一朝为嫔为妃,便再不似今日了。我和老爷去看你,都是要请安的。”
知味忙起身道不敢。
方夫人摆摆手令她坐下,又道:“你的样貌秉性,我皆是不担心的,只是有一日你成了主子,可莫要忘了方家。”
知味心中这是方夫人在提点自己日后的立场,连忙道:“老爷与夫人大恩,知味万不敢忘。日后若有用得到知味的地方,知味定当尽力。”
方夫人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你记着方家,方家自然也会记着你。”
知味听得莫名打了个冷战,连忙低头称是。
这一番直谈到掌灯时分,方甫同才开口道:“明日一早便要入宫了,你且回去早些歇着吧。”
知味起身告退,走了一步,又站住俯身向方甫同与方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她提起裙角,沿着竹林中的小径向住处走去。晚风拂过,树叶摩挲传来沙沙之声,仿佛情人的低语。她抬头看去,忽然觉得方府的一草一木皆可爱至极,心下涌起不舍之情。
竹林的小亭内徒然多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形,知味走到近前,才发现亭中的人是方觉。
方觉背负双手,闭目静立,身后的影子被夕照拉的修长。
知味莫名有些不安,上前问道:“你……在这里等人?”
自入府以来,她从未唤过方觉弟弟,方觉也从未称她为姐姐。二人说话时皆以你我相称,惯用的称呼此时忽然别扭起来。
方觉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她。
知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正欲说些什么,方觉刹那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润一笑,道:“天不早了,我送姐姐回去。”
一夜无眠。
知味大约破晓时才有了些许睡意,才眯了一会,便被芒种唤起来梳洗了。
方府的门前已备好了马车,芒种将包袱放在马车之上,又小心地将知味扶上了车,自己立在车下抹了抹眼泪。
知味坐在马车之上,最后望了一眼方府的大门,轻轻将帘子放了下来。
无人相送,正如无人相迎。
马车隆隆地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