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知是惊,还是尘埃落定。
果然是他。
前段时日,他与玄同交手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之处,也正是因为那次交手让他渐渐陷入不忿的情绪中。
玄同招式和琼兰没有一处是一样的,但偏偏很多细微动作很眼熟,后来才想起来为何眼熟。招式若是一样,可说是练了同一本剑谱,但若细节相仿,那就是经年累月潜移默化出来的了。
原无乡问:“你是阎王的人?”
琼兰掩好土,看向原无乡:“不是。你好似与先前不同,多了锐气。”
“不好吗?”方才心怀铅也如此质疑过他。
“为何不好,有了锐气才能一往无前。”琼兰淡淡的道:“像以前那样,你喜欢倦收天,不甘心,也只能一辈子不甘心下去了。”
原无乡身形一震,说不出话来。他是想极力否认的,又忍不住想起琼兰曾经握着桓正修雅的手的情形。
他不甘心的分明是,为何世人眼中只有倦收天,确无他。而不是为何已成生死之交的倦收天与他再难亲近一步的桎梏。
呵,根本是胡言乱语。
原无乡眼中闪过一瞬暗意,已经恢复镇定:“蜕变黑后已知亲妹死讯,现恨不能将你拨皮拆骨,好自为之。”落下狠语转身离去,心怀铅还在等他。
琼兰此人在他心中,已经由行事之恶转为极其复杂了。
当年黑后落入黑海中,当时与她最后一战的正是琼兰,那么琼兰大概也是那时入地森狱。原无乡在推导中将真相猜得三四分,却认定琼兰在森狱那些年已从属阎王领导。
有很多事情也能解释顺了。
比如对方在道门对抗森狱入侵时如此漠不关心,为何对黑后威胁也无忧虑,或者琼兰入论剑海也正是阎王指示,表示阎王与论剑海已经合作。
琼兰没有理睬这人,他没有觉得原无乡突变凌厉的言语风格有何不妥,也没有觉得麻烦之意,原无乡本就不是多事之人。
做完这事,琼兰便去了蓝峰十二涛。他身体恢复了许久,却不见式洞机来论剑海,不知是什么变故。
式洞机果然在蓝峰。
式洞机正在看向峰下的一片波涛,听见琼兰来了才转身打招呼。
为了最近之事,琼兰向为自己奔走的式洞机道了谢。走向前去,看向这人方才关注的地方。
波涛跌宕,拍打岩块,琼兰才发觉式洞机并不是空茫发呆。
踏着轻功跃下,踩在湿润的岩石上,式洞机也紧跟而下。水影中的正是他的鲤身,在式洞机用特殊宝物划出的一方空间在游动。
鱼骨似有变化,身形变长不说,头颅有些变异,连鱼鳍也增大了一些,比以前多了一丝悍意,唯一不变的是它仍旧很排斥琼兰的靠近。
式洞机将鲤鱼出事缘由和在天疆遭遇说给了琼兰听。琼兰才知不是遭了敌手,若是人人得知这是他之缺陷,那就危险了。
“为何将它安置在了蓝峰十二涛。”琼兰质疑。
“我认为论剑海,不安全。蓝峰不是外人能不请自入的,天葬十三刀主要成员几乎都不在了,更加无人知晓蓝峰,而这在峰后不起眼处,更是无人察觉。”
这自然不是全部理由。
琼兰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好理由。如今已知此事关乎自身安危,万不可疏忽大意,因此陷入思考之中。
他的长袍也因为久立,下摆沾了水气变得沉重。
“我信你。”论剑海毕竟不是安稳之地。
这三个字叫式洞机笑了,看似十分畅怀,语气中肯:“必不负所托。”
无论如何,他能留下这条鱼的目的达到了。
随后,式洞机打算同对方一起去论剑海,便先随琼兰去了遥玉峰。
登上寒峭峰顶,风雪如故,道观如故,只是香火已冷,主人许久未归。青石板上的积雪被掌气扫开,冰粉被光照的晶莹,融入冰冷淡薄的松香里。
式洞机只见对方带了一些治伤丹药,又取了许多物件要带走,好像是打算很久不回来的模样。
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古怪,琼兰在布阵。
一个巨大的阵,能将遥玉峰笼罩住的九宫八卦阵,添以五行之意镶嵌其中。若无布阵者的特殊步法路径指点,无从进入。
遥玉峰本就有一道天然屏障,常有风雪又险峭陡立,更遑论不知路的人进入这峰巅之处。
当年琼兰从选址到建立无不费心,稍微知道其中投入,都会感叹耗费的人力财力。
等阵脚布置完,便是阵眼了。
琼兰取下背上的洞玄九天,插入山腰处的寒泉瀑布所在。洞玄九天也是罕有神兵,坐镇此地必定万无一失。
式洞机心中诧异极了。
他不是没有觊觎过这把剑,但是这是琼兰之佩剑,就又放下了。
对方竟然为了布阵,将这把剑留下压阵,看来是极为看重这片居所了,更代表对方真得会离开很久,因此不放心才有此动作。
洞玄九天在合入阵眼位置融入整个大阵时,连剑带鞘都绽放出凛凛光华,更有剑气隐入阵中,若是有人强行突破,必会遭遇阻杀。
这是他宝物认定的营地,虽然不知已经半透明化的它还能不能支撑,但如果他将来遭遇不测,可能会回到这里。
森严保护起来比较好。
这也是退路。
哪怕他终了用不上,给桓正修雅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