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Ward——”他的朋友已经站起来,越过他走出了这间facebook的临时会议室。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5
再次见面是在诉讼后第三年。
Mark本来没想过会那么久,在他的预想里他们会有大概一个半月的冷战再长不超过两个月,接着Eduardo就会装作没事儿一样开始给他发短信,自己会回复,一天或者半天Eduardo就会过来找他,带着几个满满当当的超市牛皮袋或者几部新出的电影。
三个月的时候Mark给Eduardo发了邮件,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是否能控制天气。两天没收到回复之后他黑进了对方邮箱发现自己的信件被标记“已读”却躺在了垃圾桶里。Mark愤怒地发了两周同样内容全大写字母的邮件,终于成功让Eduardo换了新邮箱。
Mark后知后觉地了解到他们的友谊已经真正无可挽回是发现对方换了手机号,Eduardo甚至也再没有在哈佛跟Chris碰过头,就像从来没有在大二时候认识他们一样远远躲开一切Kirkland的东西。毕业后Eduardo也没有同任何人告别,Mark都是在几个月后才从新闻上知道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已经去了新加波,与自己的生活隔着半个地球和整个当他说我需要你他就能跨越重重障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斑驳时光。
三年后他的旧友看上去比过去成熟很多,定制西装精致发型,举止得体保持微笑,非常标准的商界精英模板。他们参加同一个投资商讨的小型会议。Eduardo显然不知道Mark也在场,毕竟他的助理总是反复确认Mark Zuckerberg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他将要参加活动的来宾名单上,并且这只是在一个寒冷又偏远郊区举办的关于该地区资源开放和投资的无聊例会,大多数投资者都明确的表示了不感兴趣并拒绝了邀请,Eduardo是少数到场的投资方之一。而Mark只是终于下手黑了点东西。
“Mark.”刚看到他的Eduardo相当惊讶,在原地至少愣了有半分钟,又纠结了很久,最终甩开旁人走过来,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
“考察。”Mark面不改色地扯谎,环视了布置简陋的会场一圈,终于找到挂着会议主题的横幅:“或许他们需要点软件开放,技术支持。”
Eduardo分明连他说的一个字都不信,但只是点点头,盯着地面,于是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五分钟。
“Wardo,”他说,而他的朋友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一点,用一种令Mark有些受伤的防备眼光看过来,这让他积蓄的勇气几乎当场跑光:“你——”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望向已经开始飘雪的大厅外面。Mark短路一般忘了所有来之前想好的台词,睁大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不起?”
“天气!”Mark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臂指着窗外,老天,雪更大了:“这个!你怎么控制它们的?”
Eduardo立刻瞄了眼窗外,也注意到了不仅飘雪连风也越来越猛烈,然后整个脸色都变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生硬地说道,嘴唇有些抖,慌乱从Mark手中抽出手臂,连跟主办方交代一声都没有,转身往外走。
“Wardo!”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反常变化的天气,Mark在两秒之后也追出来,他的朋友已经跑开很远了,正拿钥匙打开自己汽车的车门。Mark小跑了两步在Eduardo发动汽车之前迅速地钻了进去,还镇定自若地给自己绑上了安全带。
他的朋友简直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下车Mark!”
“不。”
“下去!雪会越下越大,回到那间屋子里去!”
“不。”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Eduardo现在看起来快哭了:“算我求你Mark,回去。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不,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Mark紧紧拽着胸前的安全带以防被Eduardo忽然抬脚踹下车。
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黑云开始往这边聚集,而Eduardo看起来真的很想把他砸晕扔出去,最终脸色惨白地发动了汽车,抿紧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Wardo。”玩儿命开了五分钟之后,Mark发现那些黑云似乎还跟在后面,他觉得自己连自己好友能控制天气这个设定都接受了,这时候就算Wardo忽然告诉他自己其实是雷神他都只会点点头问你的锤子在哪儿,但……说真的,被一场可怕的暴风雪追着跑?
“别说话,”Eduardo咬着嘴唇把油门踩到底:“就……别说话好吗。”
Mark难得地闭上了嘴。
他们最终在郊区边境汽油耗尽,Eduardo用尽一切办法想把Mark轰走,而对方就像一个可怕的老顽固一样把门把手拽得死紧,全程用一种更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你得解释这个。”
其实大部分剧情Mark都猜中,他的朋友或许真的是个雷神或者雨神风神之类见鬼的东西。至少在三年前,Eduardo的情绪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天气,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改变和控制它们。这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当然也并没有什么人会相信。研究和记录天气变化成了他不多的业余爱好之一,它们如此友好,直白又易懂。天空曾是他漫长时光里唯一的朋友,直到被Chirs拖着走进了Kirkland的大门。
它们曾经如此友好。
“停下这些!”没有暖气的汽车内在十分钟后就冷得像冰窖,还该死的因为恶劣天气没有手机信号,Eduardo匆忙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外套。他们已经拿能找到的一切填塞物堵住了窗子缝隙,但Mark发现他的朋友还是被冻得发抖。“你能够控制它们,为什么不停下?”
“我——”Eduardo开口时候呼出一团团白气,他已经快整个人缩在驾驶座上:“我做不到。”
“Wardo!”
“我做不到这个!”他的朋友忽然直起身体,捶了下方向盘,咬牙切齿:“该死的,Mark,我已经做不到了!”
Eduardo在毕业后不久去世界旅行,他原本只是想听从医生建议“接触新的人和事”“别止步不前困在过去”之类的那种常见狗屁,而那场旅行差点要了他的命。
在刚到新加坡的时候火车上认识的一家人好心地邀请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孤独的年轻人加入他们的野外露营,Eduardo在帐篷外面生火的时候那家可爱的小女儿出来陪他聊天,然后天色完全暗下去,星星闪耀起光芒。小女孩儿兴奋地指着南北方向的一条星河带,天啊,它们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