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匆忙跑出房间时候已经看不到Eduardo的身影，Mark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2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Mark在第二天的举证例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摸了摸Eduardo的脸。

是的，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谨慎地把笔电放在了对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在对方疑惑而警惕地抬头时候，摸了Eduardo的脸，两只手从额头到颈项那种摸，耗时半分钟仔仔细细不放过边边角角那种摸，坐近点儿你都能听到皮肤摩擦声音的那种摸，如果Sy在身边绝对要把Mark小腿踢断的那种摸。

Eduardo毫不意外地完全傻了好吗，他根本动都没动身体僵硬得吓人，其他人也统统都是一副被扇聋了的表情。只有Mark半分钟后收回手，带着古怪的思索神情再次抱起笔电，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个过程太过诡异，而Mark Zuckerberg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当Gret轻轻地咳嗽一声建议大家继续刚才讨论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而回过神来的Eduardo看起来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反复蜷起又展开，神经质地转动着另一只手上的家族戒指，只有Mark能从这些动作中看出意义，这个巴西人的思想和情绪在他面前从来都简单得就像写在纸上，他甚至能指出他现在的泡泡产出速率要比昨天更快。

“Eduardo Eduardo”

而现在的Eduardo体温也比正常人更低。

“抱歉，你能……重复下刚才的问题吗？”

Mark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在举证结束后的男厕隔间门口堵住了Eduardo。

“你最好去一趟医院。”

Mark说，完全无视了对方从隔间推门出来时候那副晴天霹雳的表情。老天，Eduardo的手指甚至还搭在自己皮带扣上好吗？而他可怜的朋友像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来一场针锋相对的对峙了，他恹恹地看了Mark一眼，绕开他去洗手。

“我知道你大概没注意到但你今天的情况甚至比之前更糟。这是某种罕见疾病吗你了解它吗有带药吗？或者你的家族里有谁有类似症状，他们告诉过你疾病史和注意事项？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一点儿都没告诉过我这些。它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并不是说我真的在意这个，但这些泡泡真的很令人分心，而且——”

“Mark！”

Mark还没有说完，Mark讨厌被人打断，然后Mark抬头看到了镜子里他朋友的倒影——它的边缘如此模糊，几乎要和这份潮湿压抑的空间融为一体。他猛地闭紧嘴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Eduardo似乎在洗手的时候狠狠搓了把脸，他的额发完全打湿了乱七八糟地垂落下来看起来非常狼狈。而他的眼睛通红，正通过镜子恶狠狠地看过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跟不上你的思路，我不能理解也不再想尝试去理解那些了。所以抱歉，Mr Zuckerberg，现在能不能请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Eduardo等了一会儿，发现Mark依旧跟樽雕像一样杵在身后，“Please ”

然后Mark退后一步，他极快地点了下头，拉了下背包的带子转身走了出去。

3

之后Mark再没有企图去弄明白他好友的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在他们决定和解的时候，在他们的律师小声拟定协议讨价还价的时候，在他们最后一次坐在桌子两端一张六亿美元的纸被摆在各自面前的时候，在他的朋友每一次避开视线接触并垂下睫毛仔细阅读的时候，在他最终签好名字放下钢笔抬头茫然看向窗外的时候，在他被律师提醒站起来向其他人道谢的时候，在他拿着价值最初投资几万倍利润走出这间屋子看起来却像刚刚卖掉灵魂的时候——Mark注视着那些细小的泡沫，从他朋友身体边缘的每个角落飞散出来飘散出去，最终消失在从落地窗直射进来的阳光里。

这次他没有再费心去拦住Eduardo，他甚至能从二楼的会议室的玻璃窗里看到他走出电梯后还在Facebook办公楼外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地停了大概有十分钟，然后再次抬脚离开，走到更远的地方，拦下一辆出租。

当Mark也从窗边退开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看到之前Eduardo位置的地板上有一块反光的东西。他蹲在地上把它够了出来。

那是一块透明的晶体碎片，看起来有点像玻璃但比那个轻得多也透亮得多——它的边缘微微发光，一些细小的泡沫正从它边缘的每个角落飞散出来飘散出去，最终消失在他冰冷汗湿的手心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