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疑惑地摩挲着手中的围巾,少女见状,忙摆摆手道:“降、降价了!而且我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嘛,围巾还是买得起的!”
“是么……”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就靠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要不是最近一个月拼死拼活地打工,估计连这围巾价格的十分之一都凑不齐。
不过,能看见他开心的样子就行,这样就足够了,他开心,她就高兴。
青年并不知道她心中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收好了围巾之后,他拍过她的肩膀:“走,今天师父请你吃顿大餐。”便径自和她擦身而过。
“……黎人!”
沙夜如梦方醒,急忙叫住了他。
黎人无奈地回转身来:“跟你说过了要叫‘师父’的吧?还有什么事?”
“我——”
心脏一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少女紧张地捏住了裙袂,在他的注视下,整个人都快要灵魂出窍了。
“我喜欢你!”
时间就此定格于憋得满面通红的少女,和错愕不已的青年身上。
“要是当时不说的话,或许这份幻想也就不会这么快地破灭了吧。”
方才还疯狂如斯的少女,此刻颓丧地笑了出来。
“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残忍的拒绝。真不愧是黎人,真不愧是我的师父,真不愧是……”
她暗恋了那么久的人。
回忆和现实开始一点点重合。似是以她的话语为兆,厚重得像是随时要倾塌而下的天幕,忽然飘起了细小的白。
两个人的沉默被簌簌而落的粉雪填了个满满当当。
不同的是,一年前的沙夜并未站在屋檐之下,因而很快在她身上积起了不大不小的白色。
一年前的黎人也并未如此时此刻默不作声的鹤丸一样。
黑发青年恍惚了片刻,旋即,轻轻笑了起来。沙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可又不敢开口,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然后,听见了他的声音。
“沙夜,你是说真的?你……喜欢我?”
她忙不迭地点头,以为有了希望,恨不能将自己埋在心底的思绪全部倾倒而出。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黎人近乎嘲讽和挑衅的问话。
“噢,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么,为了我,初夜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对么?”
“当然,我点头了。”沙夜静静地笑道,“初夜本就是给他的,我的人生都是他的,只要他愿意,又有何不可。”
“然后,鹤丸,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少女伸出了食指,置于唇边,做出了噤声的姿态。
她在对着自己心底的那些叫嚣和哭泣说话,它们太吵了,吵得她没法讲故事了,这样可不好。
“他说——”
“哦呀,真乖。”
黑发青年似乎有所预料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如果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别人的名字,你可别在意哦?”
他的足音踩着字句而落,话音刚落,青年挺拔的身影已然立于她眼前。
“……欸?”沙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黎人享受着她的惊愕,微微俯下了身,双唇恰巧停于她的耳畔。
“难道我一直没有说过么?”
“沙夜你呀,长得很像我以前的恋人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好心地救你不是?”
雪忽然大了起来。鹅毛似的纷纷扬扬,很快便埋没了她的肩头,顺着她的发丝纠缠不清。
少女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知觉,感受不到寒意,感受不到温暖,唯一能动的,大概是不断吐出白雾的双唇。
她呆呆地望着他,望着这个陪伴了九年的男人,望着这个当初救下她、从此便在她心中活成了一尊神的人,望着这个为她的世界带来破晓和光明的人,仿佛这一眼,就望尽了千万年。
千万年之后,沙夜终是开了口。意外的平静无澜,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了。那我们以后,还是师徒,对不对?”
黎人直起身,拍去了自己肩上的雪,对着她粲然一笑:“那是当然。”
对,她还是沙夜,他还是黎人,她是他的徒弟,他是她的师父。什么都没变。
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好冷。
仿佛被沉入了冰川深处,冻得她无力伸出手,去呼唤那个唯一的,她的神。
噢,对,她的神,至始至终不曾看过她一眼。她一厢情愿为他铸就的神龛,一厢情愿为他堆砌的神坛——全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大雪很快便缀满了枝头,无数片雪花顺着柱与柱之间的空档肆无忌惮地砸了进来,打在她的脸颊和手背上,顺着她单薄的长袜浸湿,深入骨髓。
“怎么样,你满足了么?”沙夜嗤嗤笑了起来,“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嘲笑我了?嘲笑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厢情愿的样子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