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连少女自己都不知道,泪珠就那样在她的歌声中,自她的颊边滚落而下。他甚至来不及伸手,那滴泪便吻上了大地。
鹤丸国永不敢出声,亦不愿出声,他端正了坐姿,以近乎平视的姿态,望进了她的眼。
这样的少女令他感到陌生,而这种陌生,居然在他的心底迅速生出了焦躁。这种来源不明的焦躁感驱使着他,想要探进她的心底.然而即便这一曲终了,沙夜回过了神来,他也不知她究竟为何落泪。
青年踌躇再三,终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而是再度笑了笑,轻快地说道:“曲好,歌好,人也好。这交易真值。”
“……干嘛突然这么恭维我。”沙夜警惕地瞪着他。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我这说的可全是真心话。唔,好听是好听,可这词,到头来是何意呢?”
“真拿你没法……”她叹了口气。
诗人常常用很多话语来讲述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吟唱诗歌需要思想、时间、和韵律/伴随我所歌唱的旋律与词句/给你写了一首歌/我要你了解我的所思所想
带我飞向月/让我在群星之间戏耍/让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春天的景色
这就是说,握住我的手/这就是说,亲爱的,吻我
让歌声充满我的心灵/让我永远尽情歌唱/你是我永远的渴望/是我景仰与爱慕的一切/也就是说,请真心对我/也就是说,我爱你
“这本来是一首华尔兹舞曲呢,不过我也不会华尔兹,所以也只是喜欢歌而已。”沙夜挠了挠头,再怎么说,《Fly me to the moon》也算是一首情歌……不知怎么的,翻译歌词时她总觉得有些小别扭。
大概是鹤丸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脸上的缘故吧。
沙夜狐疑地眨了眨眼:“……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盯得她浑身上下不对劲。
过了一两秒,青年才悠悠笑了开来:“您的错觉罢了。”
……搞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沙夜腹诽着,愣了愣,突地叫了一声,“糟糕,我还答应了和药研一起去万屋买东西来着!这下耽搁太久了……都怪你!”
“好好好,我错啦。那您还不快去?”青年十分爽快地合掌道歉。
不对啊他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最近花梨也没送药过来啊。沙夜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迫于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便大步流星地朝大厅奔去。
只余下白衣的鹤,静坐于回廊之下。他若有所思地拈过自然垂下的藤条,历经深秋的洗礼,早已失去了绿意。
“你是我永远的渴望,是我景仰与爱慕的一切……呢。”
那个“你”,指代的会是谁?
鹤丸国永喃喃念出了声。少女怔怔落泪的那一刻,不知不觉间已深深镌入了心底。
修长的指节轻轻屈起,青年眯细了眸,那原本温润的金色缓缓袭上了不知名的冷质光芒。
他想,或许已经得出了答案。
***
从万屋归来的沙夜和药研在去往厨房的途中被鲶尾藤四郎拦截了下来。
小少年眨巴着大眼睛,怀中不知为何还抱着一柄刀。见到沙夜便欣喜地叫出声,他急忙跑上前:“主!主!刚才空之助过来了,拿了这把刀说是要给您!”
“……给我?”沙夜眨了眨眼。
“嗯嗯,它说……唔,好像说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不过,呃,政府的……政府的手段您不会不清楚……什么的。”
鲶尾苦恼地皱着眉头,根本没发现少女在看清他怀中的刀的那一刹那,面如金纸。
小少年怀中静静躺着的那柄刀,从刀柄、刀镡到刀鞘——通身皆金色。
未等沙夜开口,面色也不太好看的药研接过了刀,拍了拍鲶尾的肩:“谢啦,鲶尾,我和大将有话要说,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下?”
于是,见鲶尾走远了,小男孩才终于转过了身来,恰好,撞上了沙夜隐隐发青的脸色。
“……大将。”他着实有些担心,不仅是担心沙夜的心理状态,更是担忧接下来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沙夜铁青着脸回过了神,瞟了瞟药研手中的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刀解掉。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是。”他微一颔首,尔后忧虑地出声问道:“可接下来……”
少女讥讽地笑了。
“不就是手段么。”
噩梦。又是噩梦。无尽的噩梦。循环往复,直至逼得她束手无策,百般求饶为止,才肯罢休。
究竟还要循环几次。究竟还要重来几次。
少女自梦中惊醒。漆黑的眸子里,驻了一弧银月的光,凌厉得像是出鞘一斩,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