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城里到处都是军队?”范正问出这个问题后,马上就后悔了。躺在床上那个只能摇头点头,并不时发出奇怪的“啊啊”声的女子,又怎能给得了他答案?
多少往事,难以释怀。
竹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旸军突袭弓月城那一个晚上。当晚月亮被乌云遮蔽,城外人头涌动,战鼓雷鸣。大旸军只派来了五千兵马,就将留守在弓月城的人吓得有如惊弓之鸟。
两天两夜的逃难,让竹生目睹了战争带给人们的伤害。
曾经,她一度质疑青松观藏书中关于战争惨况的描述。她更以为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她终究还是遇到了。想起因战争而颠沛流离的百姓,竹生的脸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
应大旸国要求,满月姐姐主动放弃了王储继承权,前去和亲。全国人民都在为失去她而悲痛之时,大旸国竟然对邺国发起了进攻。
守城将军一会儿派兵来报城外来了五千大旸军。一会儿又说一万里都军从西北方向来袭。一时间,满朝文武乱作一团。这些人前来王宫守夜,为的不过是等待黎明,怎么会想到自己竟有可能葬身于黑夜?
竹生不知道眼下兵荒马乱的邺国,在旸邺两国的联姻中究竟算什么。她更不知道在悬崖边摔下的满月公主,在这场战争中又算什么。
她只知道一夜之间邺国变成了修罗场,华氏王朝遭遇了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大旸军的人在破城,里都军却在他们身后死死相逼,两军交战时,刺刀弓箭等利器从弓月城头顶掠过。家园被毁,百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一向冷静的明承女王目睹邺国的惨况激动得破口大骂。
她说多年来得知大旸国有称霸六国的野心,邺国总是对它十分忌惮。邺国作为六国中最小的国家,对它可谓是千依百顺。每年不但准时进贡黄金万辆,丝绸千匹,还在大旸国以各种名义举办的庆典中进贡珠宝珍禽无数。为的不就是想要谋求它的保护吗?到头来,得到好处的人却想获得更多利益,竟一心要将我们铲除。大旸国真是个背信弃义的国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跪倒,悲痛欲绝地哭道:
“大旸国真是造孽啊!既有今天,它当初又为何非要指定满月公主前去和亲,该不会是要在中途将她谋害了吧?送去和亲的人可是名动六国的满月公主啊!是谁都舍不得的,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满月公主啊……”
听了老者的话,满朝文武悲从中来,纷纷跪倒。
想到满月姐姐的遭遇,竹生再也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范正拿过放在床边的棉布替她擦拭眼泪。
竹生悲伤过度,竟然没有意识到那棉布是刚才李大娘给她喂水用的,竟然任由它在自己脸上走了一遭。
竹生独自哭了一会儿后,老奶奶给她送来白粥。范正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靠在床头。老奶奶服侍她喝白粥的时间,范正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他从瓶子里掏出两颗药丸递给狗娃。
“我们平安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姐姐,好不好?”
平安乖巧地点点头。
“刘月姐姐等下会进来给这位姐姐喂汤药,等刘月姐姐喂过汤药后,你马上塞一颗药丸到姐姐口中,让她吞下。吞下药丸后,她会睡觉。等她醒了,我们平安马上给她喂进第二颗药丸,能做到吗?”
平安再次乖巧地点点头。范正伸手抚摸她额前的刘海,宠溺地说:“我们平安真乖!记得要在她醒来后半个时辰内服下喔,否则药丸的功效就会大打折扣了。”
送走了范正后,大约过一个时辰,刘月端者一碗黑漆漆的散发着浓浓药味的汤药进了房间。
“药里加了一些黄莲,等下我要捏住你的鼻子喂药,可以吗?”刘月征询竹生的意见。如果不是因为得知竹生的身份,她大概不会对她这般客气。
刚才村民在外边讨论刘月脾气不好,清高冷傲等话语传到竹生耳中,她对她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如今见她态度温和,竹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过她现在也只能任由他人宰割了,于是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吃过药后,竹生心有余悸。倒不是那汤药苦得惊人,而是刘月喂药的过程实在粗暴得让人发指!和老奶奶喂粥时温柔的动作相比,刘月根本是在给她“灌药”好吗?!被她虐待过的鼻子超级痛,好吗?!
狗娃一直守在门口的板凳上,见刘月姐姐喂完汤药,便走过来塞了一颗药丸到竹生嘴里看着她吞下。竹生对她笑了笑,这个女娃真的很乖!可是一笑,又拉动了脸部神经,她痛得双眼挤出了泪花。
突然,刺耳的砍柴声划破了满屋的平静。
“屋里有人需要休息,你快别收拾了!”刘月试图让砍柴的人停下手中工作。
那人再三强调自己必须在明晚之前清理干净这院子里的柴火,不然范盟主没办法在这里开会。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屋里人是盟主的贵客,你不能打扰了她的休息。”刘月说出贵客二字的时候,竹生无来由地感到害怕。她鼻端的痛还没缓过来呢,刘月姑娘对待贵客的方式还真特别!
双方僵持半饷,刘月提出让砍柴的人先回家歇歇,等到傍晚的时候再过来。她又补充道会再给他安排一个人前来帮忙,工钱却按照原来说好的给那人结算。
那人听了忙说行,提着斧子出去了。
竹生想刘月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她现在让砍柴人离开,理由是怕他吵到我休息。可是难道我傍晚就不用休息了吗?她又何必多给一个人的工钱呢。
阵阵睡意袭来,竹生逐渐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