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病,病上了好几个月。
开了春,京城里的雪都融化了。万物生长,春季盎然,丞相也回府了。
明月楼里,初阳还趟在塌上。病中缠绵,脸色凄然,唇色发白,鼻尖原本艳红如火的美人痣也因此丧失了神彩,黯然失色。
相爷林温明刚回府,听到管家的回禀,便遣散了迎接的众人,匆匆前来明月楼探望初阳。
“阳儿……”相爷一身风尘仆仆,神情有些疲惫。初阳见此,心头略有感动。
“爹爹。”初阳挣扎着要起来给相爷行礼。
“躺好别动。”相爷见初阳脸色黯然,比他出行前消瘦了好几圈。就觉得一阵心疼怜惜。又见她眸光浮动,泪斑点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头一紧,只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人受了委屈,也是这样泪眼稀松的看着自己。
心头怜惜更胜。
相爷将初阳扶着躺下,又为她掖好被子,示意她不要乱动,将养身体。转过头问绿浮道:“怎么照顾小姐的?怎的一个冬日就病成这样?”
绿浮早就想出来说出原委了,只不过相爷没问罢了。如今相爷问了起来,她就一股脑的将原原本本,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更是细致说了那尔寒如何辱骂小姐,如何把那冷水泼在小姐身上等等。
“本来这都没什么,小姐想着老爷很快就回府了,挺一挺就过去了。谁知那三小姐欺人太甚,大小姐请来御医给小姐治病开药,三小姐却暗中都把药扣下来!往往三两日里才有一碗药,小姐的病好的更慢了。”
绿浮说着便哭诉起来,抽搐说:“三小姐的病越来越重,大小姐又请御医来。御医说若是小姐再不好好吃药,日后连走路都有问题了。大小姐得知后训斥了三小姐,三小姐才肯让小姐吃药。”
“可是三小姐因此却扣下了小姐的膳食,每日只准送些烂菜叶子过来,连肉都没有一片,饭更是馊的。小姐因此一直拖着,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绿浮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相爷听完大怒,大喝一声,命人找来三小姐。
“爹……”初阳见状,伸出一只手放在相爷手上。“三妹虽对我有成见,却也不至狠毒如此。定然是那些下人,见我受了母亲罚更一味的作践于我,这些……都与三妹没有关系。”
相爷用左手握住初阳放在他右手腕上的小手,只觉她的手苍白如纸,枯瘦如柴,全然只剩一层皮,一点儿肉也没有。
想当初,初阳出生的时候,一双小手肉呼呼的,那肉肉的手臂更是像藕节一样,浑圆可爱。
那时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她可爱的小脸上,遂取名初阳。
那时……那是多么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后来,初阳流落在外,云珠病死他乡。初阳回府时,自己明明在心中暗下决心,此生定不负她母女。如今……
相爷不觉间,眸中泛起泪光点点。
“爹爹……梅花香精里的郁金香,真的不是我放的。若是母亲因此对初阳心有芥蒂,初阳……初阳心内难安。”
“爹知道,我儿心思纯良,爹都知道。只是你如今这样……是爹的不好,是爹没有照看好你。”相爷用双手轻轻握住初阳枯骨般的小手,恨不得放在胸口里好生怜惜。这般脆弱的一个人儿,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赠与她,怎会有人要如此害她。
一滴滚烫的水珠坠在初阳的手腕上,原是相爷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作为央央大齐第一人的宰辅,林温明这是此生第二次落泪。
第一次,是十二年前。
他不过一次公办回府,得知的,却是自己妻儿的失踪的消息。
他为此杀了许多人,命所有明月楼上下的婢子婆子陪葬,翻遍了整个大齐,也没有找到母子俩。
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女儿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却没有照顾好她。
“爹……”初阳的泪水也跟着涌了出来。相爷心里疼惜,用手擦去了初阳的泪水,又好生安抚了一番。直到初阳睡着,相爷吩咐绿浮好生照顾之后,才小心离去。
相爷离去没一会儿,便有陆陆续续的药材送进明月楼来。还有不少珠宝、锦缎、贵重摆件等送进了明月楼。这一举动惊动了整个相府。
相爷南下公办,确实捎回了不少物件。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原本这些本就是给初阳带的,只是相爷对三小姐、四小姐心生恼意,便把两位小姐的东西全赏了初阳。
而三小姐、四小姐只得了几匹缎子。
三小姐得知后以为是初阳趁病中,在相爷那里装柔弱得了好,这才抢了她的赏赐,便带着丫鬟婆子闹到明月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