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一吸之间,月盘里便衍生出了许多极细却错综复杂的纹路。
纹路化作了万千线条,朝着风先生瀑洒而去,缠住了想要再次跨越的风先生。
风先生的手、脚、身躯,都被月丝裹住,他还在跑,跑的速度,比正常人要快上许多,但也就是这般快了。
齐膝深的雪,被狼狈的风先生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月盘的丝线,成了一片沼泽,让风先生每走一步都显得很艰难。
“风先生,我若是你,就不跑了,你再跑,也跑不过我这轮明月。”
周玄的巨人神魂,双手一高一低,扶住了明月,往前推动。
明月巨轮,在周玄的推动下,快速转动,朝着风先生滚了过去。
风先生很努力的跑,但他太慢,明月实在太快,一个瞬息的功夫,便撞上了他的身体。
人月互撞,月亮却先裂开了,它毕竟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月亮在明江之中的倒影。
“啪!”
像有个尖锐的锥子,在明月的月心处,狠狠凿动,大量的裂纹,迅速爬满了月身。
然后,便是不可遏制的崩开,明月的碎片,齐刷刷的飞到了半空,成千上万的碎片,成了一道牢笼。
碎片与碎片处,自然有间隙,但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填满。
“风先生,这个囚牢,还满意吗?”
周玄走到了风先生的身前,一拳朝着他砸去。
风先生的身体,平安无事。
毕竟他曾经是七炷香火,他的躯体,也是七炷香级别的,而周玄此时处于神魂的状态,纵使日游能触碰现实,却并不能为他平添骇人的爆炸力量。
“哈哈哈。”
风先生大笑了起来,他没想到,现实竟然是如此的黑色幽默。
他费劲心力,从明江府跑到了黄原府,再从黄原去了荆川,最后逃到了轮转雪山,只是为了躲避周玄、画家。
而如今,画家不知在何处,周玄虽然逮住了他,却又无法伤害他。
“天不绝我。”
风先生鄙夷了周玄一眼后,拔腿往前走去,他要用自己的躯体,撞开明月囚笼,哪怕骨断筋折,哪怕废去一条腿,他也要离开这里,
周玄对他没有威胁,但画家有。
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逃出生天。
“风先生,三十多年的回廊河,有一场旱灾对吗?食为天便是那场旱灾里出世的。”
“嘭、嘭!”
风先生一边撞得囚笼嘭嘭作响,一边回应着周玄的话:“那场旱灾,是神明的肮脏生意,是回廊河的无妄之灾,我要复仇,向神明复仇,
花再大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周玄并不愿意在“神明生意”的话题上深究,而是问道:“当年,你作为说书人,为了从六炷香升到七炷香,闭关了五年,旱灾发生在你闭关的第三年,等你出关,成功迈入七炷香火之后,却得到了惊天噩耗,你的家人,都在那场旱灾中死掉了,对吧?”
他所讲的这些内容,来自于袁不语教他的克制风先生的梦境。
“何止我一家人?风家庄四百六十二口人,都死在了那场旱灾里,
有人是活活饿死的,
有人是饿疯了,去吃其余的人,被活活打死的,
还有人是被卖去做了奴才、窑姐,甚至被人做成了法器,
千里饿殍遍地,岂是轻松几句话便能言说的?”
风先生并不知道周玄为何如此询问,但既然聊到了当年的回廊河,他便有抑制不住的表达欲望。
“正因为你们家人、庄人,被饿死了,被拐子害死了,所以你便组建了拐子堂口,把风家庄、回廊河发生过的惨事,发泄到明江府老百姓身上?”
“你若这么想,那便看轻我了,明江府神明的生意,害了回廊河,我要向神明复仇。”
“就凭你的人间无距?你连我都杀不了,怎么斩天穹之上的神明?”
“只有香火高,才配复仇吗?”
风先生忽然停止了撞击囚笼,仰头望着天,说道:“凡人才是井国最强大的力量,我要以明江府上千万百姓的命,与神明一战。”
周玄听到此处,眉头皱得极深,这番交谈,让他敏锐的意识到——风先生似乎藏着很大的布局,
“用明江府上千万百姓的命,与神明一战?你有毁掉明江府的念头?”
周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