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禄並没有说出与陆离的七天之约。
在他看来,七天的时间太短。
陆道长虽然来歷神秘,有方士手段。
可医家之事,尤其是这等“大疫”,並不是短时间內就能解决的。
作为广宗县令,他虽手握一城决断之权,可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其中牵扯诸多利害与掣肘。
他只能够儘量拖延,为陆离爭夺更多时间,才有希望研製出良方,解决此次疫病。
但是李禄与陆离的对话,无人得知。
他下令封城,这番话落在眾人耳中,心中无不掀起惊天骇浪!
县令大人要封城了?
这件事情影响深远,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命令就能做到的。
必须调用官兵,把守各处要道。
且还需要城內各世家豪强配合,否则,那些掌握城內各种资源的大族,还不闹翻了天。
此事非同小可。
世家门阀,在这个时代,威权深重。
有的家族甚至可以直达天听,连皇宫之內都有他们的人,底蕴之深厚,就算是巨鹿郡的太守也要给几分面子。
这封城令一旦执行,无异於烈火烹油!
果然,县丞冯贺听罢,冷汗涔涔,颤声问道:“大人……您说的『任何人』……也包括刘、赵等大族?”
李禄目光如刀,缓缓頷首。
冯贺再也按捺不住,出列急劝:“大人,三思啊!此举太过酷烈,牵连甚广!若……若最终无法平息疫病,朝廷降罪下来,我等……我等性命难保啊!”
他不知道李禄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封城就能解决问题。
事实上,广宗城已经陷入了绝境,“大疫”肆虐,城內的医家全都束手无策,这场疫病来的太过迅猛、罕见。
那些消息灵通,掌握资源的权贵早都出逃,去往了郡、州,那些地方资源丰富,还能控制、防治疫病。
所有人都认为此地將成为一座空城。
广宗城,已经被拋弃了!
李禄目光扫过眾人,冯贺的恐惧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最终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年轻县尉——刘义。
此人是本地豪族刘氏推举上来的代表,是广宗县衙两名县尉之一。
另一位前些日子因为家族召唤,早就外出,无意间竟躲过了此劫。
县尉刘义目光闪烁,心中念头飞转。
他不明白县令突然如此强硬的底气何在,但观其神色,决绝之意已定。
他迅速权衡利弊,竟出乎意料地抱拳躬身,沉声道:“卑职谨遵大人之令!必竭力执行!”
李禄深深看了他一眼,厉声道:“好,即刻去办!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值此危难之际,若有人阳奉阴违,从中作梗,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针对刘义及其背后的世家势力。
眾人心中一凛,刘义更是感到一股寒意。
他听出了李禄破釜沉舟的决心。
事关重大,刘义需要赶紧將此事通知家族,
待眾人怀著各异心思退下,李禄才疲惫地跌坐椅中。
他深知自己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中泼水,必將引来滔天巨浪。
他將所有的身家性命,连同广宗一城百姓的存续,都压在了那位神秘方士陆离的身上。
“希望陆道长功成,广宗县的百姓全繫於道长一身了!”
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
为了確保城內局势可控,他必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甚至……需要寻求太守的支持。
隨著李禄的政令下达,广宗城瞬间风声鹤唳。
兵丁紧急调动,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闭合,隔绝了內外。
平静的表象之下,恐慌、愤怒、猜疑如同暗流,汹涌澎湃。
不甘被囚困於此的世家,绝不会坐以待毙。
风云,已悄然匯聚。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立下七日生死之约的陆离,此刻已置身於幽静的密室之內。
此时,他手中帛书摊开,青铜小剑在识海中发出微不可查的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