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陆展鹏十二岁,陆曦三岁。
在陆展鹏的梦里还是常常出现那一幕,小男孩站在树下,不断的擦著眼泪,嘴巴紧紧地抿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断地看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天他是为什么经过那个公园呢?他也忘记了。可能是想到去世的母亲?还是想起一年没见过几次的父亲?或者只是再也忍受不了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所以才想下车散散心?
鬼使神差的,从来都直来直往又怕麻烦的陆展鹏走向了那个小男孩。
陆展鹏思考了一下,尽量用自认为最轻柔的语气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看着陆展鹏,嘴巴动了动,似乎在想着怎么告诉陆展鹏他的处境。过了大概五秒钟,小男孩才断断续续的说:「妈妈……,买冰淇淋……,我在……,等妈妈……。」
是典型的放生戏码?陆展鹏继续问:「你妈去了多久?」
小男孩一听,眼泪掉得更快了,看着陆展鹏,渐渐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现在想起来,或许当时的陆曦就知道,妈妈可能不会回来了。
「知道回家的路吗?」
小男孩摇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着急的拉了陆展鹏的手,说:「我知道家里的电话。」
软软的声音让陆展鹏愣了一下,他似乎也对別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个男人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你在那里等着,我派人去接你。」
结果陆展鹏一等,就是三年。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记忆中的母亲,脸上的眼泪似乎从来没停过,在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最常对他说的话仍旧是:「小晨,你要努力,这样你爸爸才会带我们回家。」
而在母亲因为发生意外过世之后,那些原本看不起他们孤儿寡母的亲戚们,突然都发了善心,开始争夺陆展鹏的抚养权,后来,陆展鹏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妈妈留下来的小公寓、存在他存折里面的存款也不翼而飞。
最终,五岁的陆展鹏带着一百二十五块钱,离开了被亲戚踢皮球的日子。
当时的他无处可去,饿著肚子,走到附近的面店,想吃碗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样站到了老板收摊时。
老板刷完锅,準备把店外的桌子收进来,一眼就看见站在店门口的陆展鹏,陆展鹏,疑惑的问:「小弟弟,你怎么站在这里?」
陆展鹏:「我……,我想吃面。」
老板摸摸陆展鹏的头,弯下腰告诉他:「不好意思呀,我準备打烊了,你叫你爸爸妈妈明天再带你来吃好不好?」
陆展鹏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好。」
说完话,陆展鹏就离开了面店,面店老板看着陆展鹏,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奇怪,想了想,便追了出去,走没几步就看见陆展鹏在前面低著头不断往前走。
「小弟弟!」
陆展鹏回头一看,是刚刚的面店老板。
面店老板看见陆展鹏回头,马上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问:「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陆展鹏摇摇头。
「那你爸爸妈妈呢?」
卢展鹏抬起头看着面店老板,又低下头,说:「我没有妈妈了,我爸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是忘记回家的路了呀……,这……,不然叔叔带你去警察局?」
陆展鹏摇摇头,他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就算是警察也没办法凭空找到吧,最后他随便说了个谎,告诉面店老板亲戚家的地址,好心的面店老板还特地骑车送了他一程。
「我知道爸爸的电话,我会打电话让他来接我的。」在社区前,他和面店老板道別,之后却没有踏入社区,便往反方向离开了。
走着走着,陆展鹏看见立在人行道上的公共电话亭,突然,他想起了那一串号码,被母亲写在那张据说是父亲的照片背后的号码。
那张照片,是母亲一直以来的寄讬,最终,陆展鹏将他放进母亲的灵柩内,希望能为母亲圆了她这一生的梦。
他拿起公共电话的话筒,投入最大金额的钱币,按下了那串号码。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陆展鹏吸了一口气,希望能让心跳平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