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新政本就是苛刻士民,惠及庶民,故而刘备针对固定阶层而编写的演讲稿,对普通军士有极大的共情能力。
去演讲的军士也不需要现编太多,只需要对着刘备给的演讲稿念出来,再加一些自身经历和军中战友的经历等等。
一说就能说上一个时辰。
一个说累了,换个人还可以继续说。
只要袁绍不出兵,那就一直磨耳朵。
这些演讲话术又贴近日常生活的白话,即便是没读过书的普通军士也能听得懂大意。
又夹带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之类劝人反抗名流权贵之词。
世家豪族名流权贵的话语体系是维护少数人的特权,而刘备的演讲是动员多数人夺权,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前者是防守旧秩序,后者是构建新秩序。
当旧的规则被彻底否定后,遵循旧规则的人自然无力反抗。
袁绍军中本就存在大量的黑山黄巾和青州黄巾,这些人都是底层,加入袁绍麾下也是为了图口活命的饭吃。
当刘备极具煽动性的演讲配上让名流权贵不屑一顾的粗鄙话术,开始让袁绍感到害怕了。
这些言论若是在幽冀流传个一年两年,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想要跟世家大族名流士人争夺权力!
“大耳贼就不怕作茧自缚吗?”
“你都称帝了,不去想如何愚民,反而还要让贱民启智!就不怕将来某一天,你的子孙也会被贱民砍下脑袋吗?”
听着刘备日复一日的派人来演讲,宣传权贵的腐朽、民众的苦难,教民众如何反抗夺权,袁绍有一种刘备疯了的感觉。
若不是皇帝,宣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问题。
都当了皇帝,还宣传这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喊这话的陈胜都因为乡人践踏了王的权威而杀乡人,刘备却还要主动降低皇帝的权威?
疯了吧!
袁绍并不能理解刘备的野望。
亦或者这个世上并无人能真正理解刘备的野望。
本质上,刘备其实就是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想当皇帝又不想被同化为土著皇帝的理想主义者。
在刘备眼中,皇帝只是一个代称,一个代表国家首领的称呼。
可以是皇帝,亦可以是王,是皇,是帝,亦或者后现代称呼。
关键不在于称呼,而在于作为国家首领,能给依附国家的民众带来什么。
刘备的野望,是要将封建化的王道重构,打破的不是“皇帝”这个权力符号,而是秦汉以来家天下的政治惯性。
秦以郡县制终结分封,却未摆脱“君主为天下核心”的逻辑;汉承秦制,即便有“民为邦本”的儒家倡导,最终仍落于刘氏皇族的私权传承。
刘备想要的,是将“君权”从“家族世袭的特权”转化为“为民尽责的信托”。
这种理想主义的底层逻辑,是身份认同与政治目标的双重超越,以仁德为基础,关注的核心不在于“如何复刘氏天下”,而是“如何平定天下,救万民于水火”。
在刘备的认知中,“汉”不是刘氏的私产,而是“民之所向”的文化与秩序象征;“皇帝”不是家族传承的爵位,而是承载这一秩序的“责任主体”。
刘备复兴的汉室,是要重构为民本至上,而非刘邦后裔专属王朝。
要是刘备某一代子孙是一坨狗屎,而大臣也要扶持这坨狗屎当皇帝,那就违背了刘备的初衷了。
历代土著皇帝的合法性,要么来源于“天命所归”的神学叙事,要么来自于“武力统一”的强权逻辑,要么来自于“世袭传承”的制度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