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这拜师的机会可就来了。

这日红莲在楚府玩疯了，一时间忘了时辰，日落快西山了才想起来回家，月娘便强留了红莲用晚膳。红莲操心着外公晚膳并没有人陪着，吃的也是惶惶的。待用罢了，月娘遣水仙去给三姨太送张唱片。

“她又没有留声机，要唱片做什么？”水仙不解。

月娘答道：“你爹给买了一个，正放在她屋子里。前一向她不是托了人买了一套管代的玳瑁笔给你吗，也不是常见东西，你刚好送了过去也道个谢。”

“又不是我要要的，”水仙不满：“她倒是什么都要争一争。”一面拿眼睛瞅着月娘的脸色，看到她面无霁色并不在意，也就住了嘴。

出了门，水仙就把唱片塞给红莲：“你不是要拜师吗？你替我送了去吧。”

红莲吃惊的张了嘴：“我哪里要拜师了？”

水仙拖着她的手撒娇：“好妹妹，就帮了姐姐这次吧。我烦得要死，爹宠她，她就什么事都要和娘较着劲。今天娘打一套赤金的门面，她明儿就要去买一套琉璃的串子。这我大伯给我娘带回来一个留声机，她就要我爹送她一个。我娘是不在意，但我看见她就烦的要死。”

红莲虽然心中挂念着外公，想早点回家，也架不住水仙的再三恳求，也就只能应了声。

“她的院子在西北角，你过了小花园一直向北，经过北厢房，转过弯来有一个水榭，过了小桥就是了。”水仙叮嘱着：“别走丢了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放心吧。一定给你送到。”红莲扬了扬手中的唱片就往前走了。

太阳落了山，天还没有黑透，整个天幕像一片静谧的湖泊，蓝的醉人心脾，蓝的深邃久远。一抹弯弯的上玄月挂在东边的天空上，有云掠过，它钻进去又透出来，秀丽中带着一二俏皮。红莲顺着小花园的回廊匆匆的走着。廊上已经尽数点起了灯笼，十步一个，忽明忽暗地映着红莲娇小的身影。

日暮炊烟起，林叶欲入梦，晚燕归巢倦鸟知返。这时候的楚府静悄悄的，那些白天热热闹闹的人群都像突然不见了一般。红莲以这十步一个的灯笼为一格，走着数着。不一会儿就数迷了。这段路也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漫长。待出了小花园，就到了西厢房。平日里，那些莺莺燕燕们就聚在这里打麻将，水仙的三姨娘们就在这里摆了桌子，铺上挂满流苏的桌布，拿着玛琅的麻将牌在这里一碰一和，叽叽喳喳地闹着笑着，打发掉那么多漫长、无聊又寂寞的时光。

空气中还留存着女人们特有的香气，带着些花枝招展的张狂与轻浮。此时却也是静悄悄的，连那粉脂的味道都显得落寞了下来。

快步穿过厢房，就到了水榭。一尊汉白玉的精致半拱桥就出现在眼前。月亮倒映在桥下的水面，在水波的涟漪中渐渐破碎。红莲站在桥上停了一下，回头看楚府，南面还是灯火通明，北面却是漆黑黑的了。只是习惯了楚府的热闹，让人觉得这片寂静实在难以忍受。小红莲并不懂这些，只一门心思想赶紧办完了差事回家，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前面一排茂密的桐树，一个青砖白瓦的小院儿隐隐坐落其中。若不是门口点了只迎门的灯笼，就怕是找不到了。红莲走过去，敲了敲门，吱呀开了。巴掌大的一个院子，西边一个青石盘成的棋盘，配两只石凳，上面还有一套紫砂壶并未收起，古朴中透着讲究。东边一口大缸，里面养这些睡莲和锦鲤，处处透着精致和趣味。

红莲在院子里站了站，并未有人出来，她怯生生的喊了声：“姨娘？”那声像石落了大海一样，不见回音。

红莲只得绕过前院向内室走去。转过道来，却看到圆形的菱花窗户透出一抹温暖的光来。红莲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

房间里烟雾缭绕，夏日的凉风撩起薄如蝉翼的芙蓉幔帐，里面有两个身影正半躺着。男的不过30岁，面容俊秀，皮肤玉色般的白，透着丝丝凉意。他半眯着狭长的凤眼半卧在床上，背后垫着两个绣花靠枕，拿着一杆烟枪，狠啜了一口，满意的吐出一口烟来。

较之于室外微凉的空气，室内的房间早已被蜜色取代。女的背对着门，丝质的亵衣包裹着曼妙的女体，藕臂外露，一双膀子细腻圆润。她不耐的爬过去，接过男人手里的烟枪，吞云吐雾了一把，粉白的脸上爬满了红晕，娇弱无骨的靠在男人的身上，喃喃的叫了一声：“爷！”

男的突然睁了双眼，目光凌厉地看向女人，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女的浑身一颤，手一缩，往床边退去，一面惊恐地说：“爷，我不是……”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往回一拽，就将她整个拉了回来，整个面容变得暴戾起来，他左手拿起那烟枪，右手将她箍在身下，突然间又目光如水，喃喃的叫着：“月娘……”

“嘶——”锦帛破碎的声音清脆无比，戛然在安静的夜里拉开一丝裂缝。

“不要！”三姨娘带着哭腔求饶道，水蛇腰一滑就从男人身子底下钻了出来。

“不要吗？嗯？”男的转过身来，漂亮的桃花眼染满了情欲和玩味，他嘴角挂着一丝邪气的微笑，一只手已抓住女人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拉，女人便结结实实地落入怀抱。

白色的亵衣随着肩膀滑落，女人光裸的背部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凝脂如玉的皮肤上布满了道道伤痕，愈发显得皮肤白的透明起来，一条条皮开肉绽的鲜红在夜色中绽放，妖冶诡异如同跳动的火焰。

红莲看了心生恐惧，吸了一口凉气，害怕地往后一退，正好踩空一截门梯，结结实实的向下摔了去。“啊——”滑到嘴边的惊呼猛的被人一把捂住。还没待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捞在了背上，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这一路，红莲只觉得这背又结实又温暖，尽管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但一下子就安下心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待到那回廊上，才被放了下来，男孩子转过身来，一双清明的大眼睛看着红莲，温柔地说：“你以后再这样乱跑，我就不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