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淅淅沥沥,在这静谧无声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出。
不远处,有灯火昏黄,这样的昏黄之光来自于坐落在这荒郊古道的唯一一家小驿站,这家驿站已有些破败,在这样满眼荒芜的地界雨夜里更加显出一种荒凉的寂寥来。
驿站老板拿着掸子打扫店面,店里的小二都走光了,如今的驿站只有他一个人在维持,其实说是维持也是勉强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偶尔有远道的路人来这里暂作歇息,大部分是十天半月都不见人影的。
而今天,应该算是一个意外吧。
老板回头看着驿站里的三桌客人,这些人都是因为白天的暴雨上午就投宿在店里,此时正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雨还在下,毫无停歇的迹象。冷不防店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推开了。
驿站门口站着的是一名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色苍白,浑身湿透,乌黑的头发湿淋淋的搭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而她看向老板的目光却是清澈:“店家,我要住店。”
住店?老板看着少女狼狈模样,心想她应该是没钱付这住宿费的,却也不忍心让她在外淋雨,于是让开身子,说道:“姑娘进来吧,左转第五间,姑娘去休息便是。”
少女道了一声谢谢,抬腿就往客房走去。然而她走到一半却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的客人们,想了想,又走过去,在大厅的桌子坐下:“老板,能不能给我上点吃的东西,我赶了好几天的路,都要饿坏了。”
“姑娘稍等。”老板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不一会便端出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来,素炒白菜,一碗小米粥,两个窝窝头,虽都是些简单的饭菜,却让少女的双眼发亮,毕竟对于一个饿了将近三天的人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哪有时间在意吃什么呢。
饭菜刚一上桌,少女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却忽然听到邻桌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这样荒郊野岭的,你这女娃娃怎么自己在外面?你的家人呢?”
少女从饭菜中抬起头来,只见旁边不远处,一个虬髯大汉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这大汉一身黑袍,右脸脸颊处有刀疤蜿蜒而下,有些狰狞,让人看了不由得发憷。
少女一边往嘴里塞着窝窝头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我的家人在水灾中都死了,只留下我自己,我只能去投奔叔叔了。”
“水灾?可是半月前江城的那场大水?”
“嗯嗯,”少女含糊的点头,眼睛无意间瞟到大汉桌上的牛肉,顿时眼睛发亮,笑嘻嘻地问道:“你这牛肉还不要吃?分我点怎样”还未等大汉答话,便伸手过去,将那一盘牛肉端了过来,塞一块进嘴里,叹道:“好吃好吃!”
“你爱吃就拿去吃罢。”虬髯大汉也不生气,拿起桌上的茶了喝了一口,“那江城的大水也算是名动天下,据说一城人口死伤十之八九,你这女娃能逃出也是十分幸运,只可惜了那江城名门云氏一族……”
然而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另外一桌的人打断了,说话的是一位女子,面容妖艳俏丽,一身红色衣衫如火,声音魅惑甜腻:“要说这云氏一族和这水灾还真没多大关系,众所周知这云锦山庄可是先被人灭了门的,第二天就有江城大水淹城,因此江湖都在传言是这云家被灭触动天谴,才有了江城水灾。”
“此话不假。云锦山庄确实是被灭门在先,”接着又有人接口,“据说这云家藏有天书,此书可查过去可通未来,正是此书为云锦山庄引来了灭顶之灾,只是这云家的云氏剑法也是天下一绝,能灭得了云家一门的,试问这天下,也没几个人了。”
然而少女却是埋头只顾着吃,吃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似乎对众人这场因她而起的争论丝毫不感兴趣。末了抹了抹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老板老板,再来几个窝窝头!”
可是少女还没等到老板的窝窝头,却忽然发觉面前有红光一闪,方才说话那红衣女子已然出现在她对面,双瞳邪魅,尽是风情万种。
“姐姐有事么?”少女问道,此时的她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休息,精神恢复了不少,面色也已经红润起来。
“江城云氏一族被灭门一事轰动江湖,然而天书却消失了。据说云氏山庄八十七口人的尸身独独少了云家小姐云伽洛的,小妹妹你来自江城,这事你可知?”
少女似乎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眉:“我虽来自江城,可是姐姐以为,云家会把自己家的事情昭告全城么?更何况,云家都被灭门了,谁来告诉我他家的小姐尸身去了哪?”
那红衣女子听了少女的话,拍桌而起,娇艳的面庞有怒意隐约:“本姑娘懒得和你卖关子了,云伽洛,这整个驿站的人都是为你而来的,你认为你逃得掉么?”
身份被识破,少女扫了一眼驿站里早已蠢蠢欲动的众人,不再掩饰,轻笑道:“天煞门,仁义门,红玉阁,武成帮……我一个小女孩而已,你们居然如此大费周折。”
只听得有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正是那个虬髯大汉:“女娃年龄虽小,见识却不少。你若是交出天书,我们便饶你一命如何?”
云伽洛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本泛了黄的书本来,轻轻扬了扬,目光扫过众人:“天书吗,你们若想要,给你们也无妨。”眨眨眼睛,微笑道,“只是这书只有一本,你们四大帮派十几个人,要如何分呢?”
看到少女手中的书,众人眼中有贪婪也有渴望,他们心知那必是天书无疑。云氏山庄被血洗,但是翻遍了云家都没有找到天书。这书,只可能在云家可能幸存的独女云伽洛身上。然而云伽洛已经现身,面对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娃,他们并不担心抢不到天书,可是天书抢到了,如何打败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高手,将它收入自己囊中,这才是最伤脑筋的。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看向云伽洛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计较。
“这就不需你来担心了。”坐在最远处的中年男人开口,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谁拿得到天书,自然是各凭本事!”
面对即将而来的各大高手的围攻,少女似乎并不见惊慌,她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别在腰间的软剑,心知今晚的激战在所难免,只是自己一敌十三,这些人各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若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窗外忽然有闪电划过,一道白光照亮了整个驿站,云伽洛似乎看到了什么,对着窗外一声惊呼,趁对面红玉阁的红衫女子荆楚红略一分神之际迅速出手,两道银光闪过,自手腕飞出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打入红衫女子的人迎、膻中二穴,荆楚红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直后悔自己竟小瞧了这女孩。
“女娃机灵得很。”那虬髯大汉再度出声,他看云伽洛出手速度之快,心知这女孩武功定然不差,于是不再掉以轻心,“一直听说云家小姐才艺绝然,没想到小小年纪这功夫竟也这般出色。”
云伽洛笑着回应:“能得到天煞门门主的夸赞,伽洛十分荣幸。本来还想与门主切磋一二,只是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了。”
“什么?”虬髯大汉豁然站起,却忽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竟使不上半分力气,回想到少女先前的行为,“你……给我下了药?”
“刚刚从你桌上拿牛肉的时候,不小心把那软筋散撒到了你的酒杯里,不知门主现在感觉如何?”云伽洛说道,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这天煞门的门主方廷岩与红玉阁派来的荆楚红算是最难缠的两个人,拖住他们二人,自己或许可以有些许的胜算。
然而驿站众人见此变故,也不再与云伽洛废话,像约好了一般齐齐出手!明成帮高手的长刀袭来,云伽洛一个旋身躲过,同时抽出软剑,一道银芒突现,剑花飞舞间已有一人倒下。那些围攻云伽洛的人见有同伴毙命,更是不敢再怠慢,一招一式都竭尽全力,整个驿站刀光剑影晃人眼,哀嚎不断,桌椅尽碎,一片狼藉。
然而纵然云伽洛武艺高强,但毕竟一直生活在云氏山庄很少出来,实战经验更是少之又少。不妨被松原帮的毒暗器所伤,右手手臂已经被刺中,登时血流如注。然而她却并不害怕,攻守之间丝毫不见慌乱。但是云伽洛自己却清楚的很,这样下去自己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这样想着,云伽洛大喝一声,完全放弃了防守,软剑飞扬如同夜间流星璀璨夺目,招招致命,竟是开始了同归于尽的打法。短短时间内,对方数人已经人头落地,而自己也已身中数剑难易支撑。
就在云伽洛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次的时候,忽见有白光从眼前一晃而过,弹指瞬间有暗器飞出,云伽洛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面前三人前额已中暗器,直挺挺德倒下了。接着,先前发出暗器的白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游离于人群之中,几个来回剩下的人也已经都倒下了。
白影在云伽洛面前站定,她才看清面前的人—只见他一袭衣胜雪,面容俊朗似神祗,墨色黑瞳下似有湖水荡漾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他手持白色玉箫,翩然若神。站在云伽洛面前有笑意深深:“云伽洛,江城云氏?”
云伽洛不答,经过刚刚一番苦战,她早已没了半分力气,腿一软便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白衣公子腰间的玉笛,想到他刚刚发出的暗器,云伽洛不禁苦笑,眼前的这一个,比刚才所有的人加起来都难以对付千百倍。
墨雨楼前墨似血,云锦山下云未绝。
这一位,就是墨雨楼的楼主,墨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