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暇去看台下的反应，连他们的喧闹声在耳边都模糊了起来。

王瑞恩，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黎华又一次捏紧了我的手。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也有些凝重，微微低下了头。我扭头去看王瑞恩，他依然坐在那里，挺直着脊背，动也没动，没有一丝慌乱。

“王导，请问你对刚才岳导对你的指控有什么话要说吗？”

看看，问话的主语宾语瞬间就反了过来。岳行空这么一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瞬间几乎把局势扭转成了他的主场。大屏幕上的照片依然在滚动着，岳行空朝后靠了靠，倚在了椅背上，表情悠哉地看向了王瑞恩，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瑞恩站了起来。

一时间似乎整个会场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王瑞恩。”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明朗清晰。

“承认这些照片，都是我当年拍的，绝无虚假。”

会场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么王导——”刚才向岳行空提问的记者急不可耐地张开嘴，却被王瑞恩抬起手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我还没有说完。”

他环视了一周，会场里登时再次恢复了安静，等着他的发言。

“我只是承认这些写真照片是我的。但岳行空对我其他的形容和指控，我只有四个字。”他微微转身，看着岳行空，“一派胡言！”

记者们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两个大导演这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唱起了罗生门啊，一个言之凿凿，一个坦坦荡荡，各执一词，看起来很不好判断呢。

但和这些所谓的无冕之王打交道久了，我和黎华等人再清楚不过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了。比起事实真相本身，他们更关心的其实是这俩人的争执这件事情带来的热度，这才是所谓的新闻价值本身。至于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他们根本无所谓。

“看来王导是矢口否认我的说法了。”岳行空看起来依然悠闲自得，他扶了扶眼镜（这个动作欧凯文做出来无比养眼，他做出来膈应得我抖了一下），望着身边依旧站得笔直的王瑞恩笑了笑：“那写真集难不成还是有人逼你拍的？”

“是啊。”王瑞恩冷冷一笑，“不就是你么？我当年签进了你的电影公司，从一个小龙套做起，拼命在各种戏里打杂只求出人头地，可是回报呢？不但每部戏薪酬都十分微薄，你还以训练为由收了我许多钱，把我逼得负债累累走投无路，只得拍了这套写真抵债。”

他声音清越，正气凛然，即使是在诉说自己不堪的过去，也丝毫不会让人起轻视之心。

“刚才你拿出照片来，我还在惊讶，你为什么只拿了这些写真，而没有提那部片子……呵呵，岳行空，即使是想把我侮辱得不能翻身，你也不敢轻易说出这些细节吧。那部3 level片，《皇帝的滋味》，我差一点就被你逼着去拍了这部片子。你不能说出来，是因为只要一查就知道这部片子的导演就是你岳行空本人！”

“既然如此……”岳行空丝毫不见慌乱。“那为什么最后出演这部片子的男主不是你呢？如果真的照你所说，我逼着你拍这部片子，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才对。可是你最后不仅没拍这部片子还离开了我的公司……难道是因为我善心大发？”

王瑞恩沉默了。

靠！我手边没有桌子，就一巴掌拍在了黎华的大腿上，力道大概是太大了，把他疼得猛地震了一下。这个王瑞恩，关键时刻又因为那个早就把他卖了的女人出岔子！！

“你……你打我干什么……”黎华顾不得可能会被拍到，两只手都紧紧捏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再乱动。“瑞恩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蔡筱韵？”

“还能有谁？！”我压抑着怒气小声道。“岳行空敢拿这件事情说事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知道蔡筱韵不会出来替王瑞恩说话！这老王八蛋估计早就和那碧池接上了头，两个人串通好了才来演这一出大戏！现在王瑞恩如果不说出蔡筱韵，他就是心虚撒谎，如果说出蔡筱韵，岳行空绝对还有后招，直接给他扣上一个污蔑蔡筱韵扒着人家炒绯闻的帽子，说不定蔡筱韵本人还会出来指证他……”

“因爱生恨吗……”黎华喃喃自语，声音似乎低落了一些。我却没有心情和他再谈论那个女人，而是专注地看向了台上的两个人。

“不说话了？王导，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不过就是以色侍人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

“没做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承认。”王瑞恩咬着牙开口，声音绷紧着，连我都能听出他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

“我一直当你是个有前途的苗子，对你关照有加。你现在对我这样态度，我也无可奈何，只是你偷了我的《月光宝盒》——”

“你的《月光宝盒》？？”

“若……”

黎华和王瑞恩几乎同时叫出了一个字，却又同时噤声。

这突如而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岳行空洋洋自得的演说，也把全场的目光都拉到了我身上。

我拿着话筒，从我的座位上，一步步朝那两个人走去。

“你是？”岳行空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又堆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方若绮方小姐吧，王导的爱将，出演了两次女一号，似乎还是……王导的女友？”

“岳导演真是好记性，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记得啊。”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毫无惧色。这老王八蛋当然知道我了，古芊菁估计在他面前把我十八代祖坟都骂翻了过来吧。

“方小姐这么贸然打断我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对此事有什么见解？”他眼底的轻蔑倒是毫不掩饰，似乎吃准了我没有能和他抗衡的能力。不过，他今天恐怕是要失算了。

“岳导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月光宝盒》的作者，未免有些……”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停顿了一下，对他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厚颜无耻了吧？”

“你……”他显然没想到我一个小姑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鼻子这么说他，连那虚伪的笑都凝固了。

“《月光宝盒》真正的作者，真正的所有者，我已经把她请到了这里。在座的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比岳导更清楚她是谁。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