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的问题,精准地绕开了具体的算法优劣之争,上升到了一个更具启发性的、方**探讨的层面。而且,他提到的“引入可控噪声或冗余结构”,与安可儿备注里提到的“个性化自适应模型”以及她周末在对方论文中看到的某个思想,隐隐有呼应之处。
那位王教授明显愣了一下,凌厉的表情略微缓和,陷入了思考。几秒后,他开始以更建设性的语气,阐述在这个方向上可能存在的机遇和需要克服的挑战。讨论的基调,从针锋相对的质疑,转向了更有建设性的探索。
安可儿飞快地记录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纪屿深这个问题……是他自己临场想到的,还是……
她不敢抬头看他。
会议的后半段,纪屿深再未发言。但当交流结束时,那位王教授特意对着镜头说:“纪先生,您刚才的问题很有意思,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期待我们下次有机会深入探讨。”
会议结束,屏幕暗下。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李毅率先开口,对纪屿深说:“纪总,您这个问题提得很及时,打开了局面。”
纪屿深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安可儿面前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记录整理好,重点标注今天讨论中涉及的根本性技术分歧和可能的解决思路,包括王教授最后回应的部分。”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会前你提交的那份关于脑机接口个性化模型的参考文献,整理一份简要说明,附在会议纪要后面。”
安可儿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知道了!他不仅看了,还记住了!甚至在刚才那种关键时刻,用他自己的方式,吸纳并升华了那个微不足道的联想?
“是,纪总。”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纪屿深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李毅和徐明也相继离开。最后,又只剩下安可儿一个人。
她坐在那里,看着笔记本上那些激动的、几乎要飞起来的字迹,又看看屏幕上已经关闭的会议系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恍然和一丝微弱狂喜的复杂情绪。
那些书,那个突如其来的支持任务,他刚才那个精准而巧妙的问题……
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像一位冷酷的科学家,将她置于不同的试剂环境中,观察她的反应。给她压力,给她挑战,给她看似无关的拓展材料,然后冷眼旁观,看她能否在极限条件下,产生有价值的“化合反应”。
她那份胆怯的、加了括号的备注,就是她第一次尝试混合试剂后,产生的一点点微弱的、可能毫无意义的沉淀。
而他,不仅看到了那点沉淀,还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它作为线索,亲自下场,完成了一次更高级别的、点石成金般的催化。
他没有表扬她,没有认可她。他甚至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他只是用他的行动告诉她:你产生的反应,我收到了。并且,它可能有那么一点价值。
这就够了。
比任何言语的肯定,都更加有力,更加真实。
安可儿缓缓收起笔记本,关掉设备。
窗外,阳光正好。
她感到,自己仿佛通过了一张,无声无息、却严苛无比的试纸检测。
虽然,只是最初步的、关于“可能性”的检测。
但至少,她没有让那滴试剂,无声无息地蒸发掉。
她让它,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却被他捕捉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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