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江南三月,笙歌曼舞。榭春楼这日恰逢盛会,文友侠士,商旅行人,多会于此,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台上琴箫合奏,曼妙的乐声中走出一个女子,红纱掩面,长袖随风,翩然起舞,引得台下喝彩声不断。
门外一阵马嘶,马上男子收绳下马,他内着白衫,外披黑色斗篷,腰间佩剑,虽风尘满面,仍难掩潇洒英姿。小二上前来迎,殷勤地为他牵走坐骑,又招待他入内。这人走进榭春楼,随意找个位子坐下,小二便即端上酒菜,不敢怠慢。待摆放好酒菜,小二又上前低声道:“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唤余姑娘。”这人却只是一笑,微微摇头,摆手示意小二退下。
台上歌舞未息。乐声渐渐转急,女子舞步渐快,红绫飞舞,似火似蝶;挥袖而舞,衣裙旋转,似幻似真。待乐声稍缓,那女子微微转身,红纱落地,唯见伊人丽质天成,柳眉秀目,朱唇微启,掩面而笑,一曲方终。
台下纷纷鼓掌叫好,争相邀请台上女子。那女子上前一步,屈身行礼,便缓步退下,并不理会台下纷杂之声。方才进门的男子不禁微微一笑,起身离开桌子,绕过人群,径自上楼。待他行至一扇门前,便轻轻叩门,少顷,门应声而开。门内正是方才献舞的女子,亦是人们口中的余姑娘,名为映荷。
余映荷倚门唤道:“擎爷。”
这人便是司马擎。他踏入门槛,放下佩剑,笑道:“你方才跳得真美。”
余映荷听罢一笑,掩门回身,上前为司马擎解开斗篷,挂在一旁,道:“那是因为擎爷来了。”
司马擎走到桌边坐下,又道:“一年不见,你过得还好?”
余映荷亦上前坐下,一面倒茶,一面答道:“我总是一个样子,说不上好不好。”她将杯子递到司马擎面前,又道,“倒是擎爷你,走南闯北的,定是十分辛苦。”
司马擎笑道:“行走江湖,谈什么辛苦?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
余映荷问道:“擎爷,这趟可是去了塞北?”
“嗯。”司马擎应道,“你如何知道?”
余映荷笑道:“我见擎爷的斗篷上尽是些黄沙。”
司马擎亦是一笑,道:“行了这么远的路,竟还有沙子?”
“这倒没有。”余映荷笑道,“是我嗅出来的。”
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笑罢,余映荷又道:“擎爷,这回要在这儿停留几日?”
“两三日罢。”司马擎答道,言罢,他微微抬眼,见余映荷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由生出一丝悔意,顿了顿,又道,“映荷,其实我……”
“我知道,两三日足够了。”余映荷笑着打断他的话。
司马擎垂下头去,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又道:“我这趟去塞北将近半年,好久没见过蓁蓁了,我怕她……”
“嗯,我明白。”余映荷道,“她是小孩子脾气,你得多关心她。”
司马擎望着余映荷,良久,方才微微点头。
三日转瞬即过,临别前夜,余映荷为司马擎整理包袱,待一切收拾完毕后,她瞥见桌上的剑落了灰尘,便又拿起轻轻擦拭。擦了片刻,她转头望见司马擎正独自立于窗前,若有所思,便放下手中的剑,向他身边走去。
余映荷从背后环抱住司马擎,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司马擎回身,搂住余映荷的肩膀,望着她如秋水横波般的双目,笑道:“在想从前。”
余映荷挣开他的怀抱,上前倚在窗边,笑道:“擎爷,这是第八年了。”
“嗯。”司马擎点头笑道,“八年了,过得真快。”
“八年前,若不是擎爷相救,映荷也没有今日。”余映荷道。
司马擎沉默半晌,又道:“映荷,其实,你若不愿呆在这里,我可以为你赎身。”
余映荷微微摇头,道:“映荷自幼便生长在这榭春楼,除了以歌舞取悦客人,别无长处,离开这儿,何以求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