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伯不由一笑,道:“老夫此举,别无他意。只愿小兄弟能明白一件事: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方可保护他人,而非成为他人的负累;方可不顾他人之言,一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秦问不由黯然:这小小山洞便可将我困住,我又有何力量去救大嫂?难道我当真只是他人的负累?他想起若非自己回京,大嫂亦不至于因他暴露了行踪,更不至于如今被人掳去,生死未卜。愈想愈悔,愈想愈是丧气。
、 杨老伯掷一卷羊皮纸于地上,纸张铺开,一柄黑刀躺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杨老伯道:“何日你能练成此刀法,便可走出这个山洞,去做你要做的事。”
秦问望着眼前隐隐散发着森森黑光的刀,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慌张。待他抬头,却已不见杨老伯身影。他缓缓握住面前的黑刀,感受着从手心浸入心底的寒意。
却说此时秦邺山入狱即遭斩首的消息已传到了秦时的耳朵里,他回忆起父亲回京前与他的一番对话,当即明白了父亲的苦心。想起自己连累父亲至此,心中懊悔不已,当即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范先不由在一旁劝道:“将军此行,危机重重,况且此时战事未平,那倭贼随时都有可能来犯,倘若军中无主……”
“范先。”秦时回身道,“我走以后,你且暂任主帅,稳定军心,守住边防。”
“将军!”范先忽而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斗胆,请将军三思。”他抬眼望向秦时,“将军难道忘了老将军的话了么?”
秦时听到这话,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范先接着道:“自中村太郎死后,倭贼好容易安定了一阵子,但这些日子以来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将军若不把握时机,斩草除根,他日必将后患无穷。且不说这不是将军所愿意见到的,更是辜负了老将军对您的苦心和对天下的大义啊!”
秦时听罢,不由热血上涌,眼眶微红,他强忍着泪水,问道:“我还有几日的时间?”
范先一怔,方知他问的是距老将军问斩还剩几日,便垂首低声答道:“三日。”
“若是用我军中最好的马,回京须得几日?”秦时又问道。
“少说也得两日。”范先道。
“好。”秦时握住帐边的银枪,道,“我便用一日扫平倭贼,将他们永远赶出我大明疆内!”
“将军!”范先大惊,望向秦时,只见他的眼里满是坚定,这坚定令他半是惭愧,半是震撼,他定了定心神,沉声应道:“末将领命!”
秦时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在了肩头,过去的浴血拼杀,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那么轻渺。他感到身上的铠甲比千斤还重,他第一次明白了父亲曾经的话:“你还年轻,经历的事太少。”是啊,他从前总以为自己不可一世,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在父亲的庇佑下一点一点的成长,无论取得了在外人看来多么大的胜利,他都永远只是父亲羽翼下未成熟的孩子。而在今日,他终于感受到这一身铠甲的重量,终于体悟到这一支银枪的使命,要成为真正的大丈夫,需要承载的东西毕竟太多。
这一仗对秦时来说,不比从前的任何一场战斗,它带着一种责任,从而也拥有了一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必胜信念。这时候春日已经来临,但咸湿的海风里仍夹杂着些许凛冽,原来春日的风也可以是“风头如刀面如割”。他手握长枪,站在这一隅他守望了多年的土地上,迎着烈烈凛风,展开一场漫长的厮杀。
秦时翻身一跃,持枪向前冲去,他似乎铁了心要死战到底,全然不顾已身被数创。
范先在一旁心急如焚,他摆脱身边的数卒,杀到秦时身边,唤道:“将军,时不利我,还是……”
“住口!”秦时反手一枪,与他缠斗之人即倒地,“休提撤兵之事!”他边杀边道,“你跟何潇兵分两路,切断敌军退路,不成则莫再回来见我!”
范先刹那间陷入沉默,秦时亦是一怔。
“我叫池野和子,是扶桑人,也,是个女人。”
秦时的手莫名的颤抖了一下。便在这一愣神之间,一柄长刀迎面刺来。
范先惊道:“将军小心!”
秦时闪躲不及,刀锋没入左胸。他侧身提枪,借刀发力,将来人毙命。鲜血顺着刀锋流下,他反手持刀,向前方敌人掷去,自己亦是一阵头晕目眩。模糊间,只见前方敌人如黑云压城般滚滚而来。
范先一手挡着敌军,一手搀着秦时,连声劝道:“将军走罢!”
“不走!”秦时迎着冰冷的海风,不断地在心底重复着:不走!不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