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五闷闷不乐,梁先生对此全无察觉,只是秉着一贯的口吻,问她“床单喜欢什么颜色”“要不要准备一个台灯”之类,猜想张阿姨并没有将那日的情景告诉梁先生——果然是差不多年龄层的人,也果真是一位慈善的后母,对自己,多的是一分理解与爱护吧!
张栋从云南回来当天,打来电话,“我爸正在给我联系学校,C大不好说,但一定在C城。”
“嗯,知道了。”
“淼淼听说我回德州,从渠水赶了过来,晚上一起晚饭吧!”
“你们吃,我就不凑热闹了。”
“不高兴吗?”
“不是,家里有客人,我走不开。”
一个人守在房间,梁小五实在没有张栋所谓的“不高兴”,她只是不愿意参与到“三角关系”当中,甚而一想到“三角关系”这词儿,就一阵蹙眉。
刚挂完电话,电话铃竟又响了起来。
“梁小五,我又来德州啦!晚上我有事,就不接见你了,明天我们去玉成山玩儿吧!”
难得周淼淼始终拿自己当好姐妹,每次来德州,都会报备一番,想到此,梁小五笑了笑,回答她:“好啊,我让阿利把车开上。”“一言为定啊!”“我待会儿给你个地址,你明天一早坐车过来吧!”
第二天,梁小五早早来到了鸿运超市,阿利也已把车停在了路边。再见周淼淼,梁小五的第一反应不是宋春、也不是张栋,却仍旧是二人同住320时候的欢声笑语,那情分怕是要记一辈子的吧!
“你吃早餐了吗?”梁小五笑融融地问。
周淼淼由远而近,步子急迫,神色却是镇定,待梁小五终究从她脸上读到了别的东西,一声巨响在她的耳边荡漾开来,再一看,周淼淼正愤愤地望着她,“梁小五,这一巴掌是你欠的!”见势不对的阿利冲了过来,拉住周淼淼,“这是干嘛呀?有话好说!”
“我周淼淼为人处事,只求一个痛快明白!我可以待你像嫂子一样好,不视你为情敌,那是因为张栋一直喜欢你。那个时候,你就该承认自己的用心,而不是欺骗我,让我像个白痴一样生在你俩之间,一味地被耍弄!”那话明白无误,梁小五一下子就听懂了,大约在昨晚的“接见”中,有了出人意料的情节。
“我...”
“梁小五,就当我瞎了狗眼吧!从今往后,你最好拿真心待他,不要再与那信上的人牵扯不清,这样,我也算佛陀在世,成人之美了。”
说完话,周淼淼便愤然离开了。类似这样的难堪,既不是第一次面对,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面对,尽管有了经验,却仍旧总结不出一个像样的对策来。阿利上前安慰说,“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就别自寻烦恼了。”
“不用担心,我倒觉得轻松自在了。”
“也对,化繁入简是最能让身心愉悦的了。”该送给阿利一个“心灵导师”的称谓才是,一语中的,倒让梁小五多了几分了悟。
在一家阿利朋友开的茶室里,梁小五和兰雅相对而坐,彬彬有礼。
从前在9班,她俩连话都很少说,难以想象毕业一年多了,竟还有这样的机缘,坐在一处,大话知心。
“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我只是体质不大好。”
“体质不好,也可以后天再补,你要多注意保养才是。”
“呵,好。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吗?”
“到了,C大,可能是太恋家了,所以舍不得出省。”
“你出去了才会发现,还是家乡好。”
“嗯。”
...
服务员上了茶水来,兰雅细心地发现,那茶杯的杯口有损坏,怕割了梁小五的嘴,于是跟服务员说:“这入口的器具,你们应该好好检查的,换一副吧。”服务员不以为然,却没有多说什么,顺意换了一副来。
“一个茶杯而已,哪儿那么讲究啊!”
“夏何就被划伤过。”第一次,梁小五第一次从兰雅的口中听到“夏何”二字,她的心犹如被利器剜了一下。梁小五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劲:剜了一下就当是皮肉之苦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那不是此行的重点...
“兰雅,我其实没什么立场,不过今天约你出来,该讲的,我还是要讲。”
“你说。”兰雅柔柔地望着梁小五。
“读高四的时候,我第一次收到夏何的信,他在信上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将我和他的友情,变成我们三个人的友情,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愿望啊!”平铺直叙的一段话,教梁小五心里一阵酸楚,“时至今日,依我看来,三个人的友情是实现不了了,但我会祝福你二人的爱情,只愿你足够坚定,一切都不会动摇...”
是祝福,也是承诺。梁小五自以为是地充当了一回“救赎者”。或许,她还不足以解决横在夏何和兰雅之间的问题,但少了她这一个“问题”,一切自会往更好的方向去。这,是毋庸置疑的。同时,蠢笨如她,能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得一次全身而退,也实属难得了。
谦和的兰雅,突然有了肃然的神情,她认真地问梁小五道:“你为什么不坚定?”
那话教梁小五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果兰雅和夏何的关系正如张栋所说、亦如顾薇所说,那她一定是狠狠地爱着夏何的吧!那么爱一个人,却还问得出这样的话来,不得不承认,这个纤弱的女子所有的,正是一番大度量、一份大胸襟。梁小五这才有了豁然的感觉,是兰雅之于她的救赎,更是她个人的解脱...
梁小五露出温暖的一笑,诚挚地告诉兰雅:“因为,我和他是永远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