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Sherlock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当Sherlock的尸体已经石沉最深的大海里时，路飞还在想着下一次到达的目的地会不会有她的出现。她既然答应他下一次遇见就会一直留下来，那么她就一定不会食言。他之后跑遍了七大洲四大洋还是没有找到Sherlock的踪影，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踪迹，不过这是后话，就不说了吧。他和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包括特拉法尔加·罗也不知道，他们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宝贝明珠一直以来是怎样度过令她惊惧的日子的，因为Sherlock的不坦诚，使得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底，使他们到最后都不明白为什么Sherlock非要做出一系列这样那样的事。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经历过最深的绝望之后遇到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希望，而Sherlock的情况与他们不同，她是遇到了最美好、如太阳般耀眼闪光的希望之后被抛入了黑漆漆的绝望之中。在Sherlock十二岁的时候，她最深爱的人离开了她，她最信任的人想要□□她，她对世界抱持的冷漠和不信任从那时便已经定型。即使是在苍穹中闪闪发光动人心弦的银河也感动不了她，即使是一个人推心置腹的守护也无法撼动她。路飞最大的问题，就是想要拯救一个已经心死的人。
但Sherlock不同。尽管她怀揣着世界的恶意出生了，她的父亲在她一出生时便想要杀了她，可与此同时她还是带着最高尚、最充满敬意的爱出生了。这篇文章里她可以遇见很多不同的爱。有的深沉，有的热烈，有的狂妄，有的霸道。它们各种各样，别具特色。它们是得不到的爱，是绝望的爱，是□□的爱，是精神的爱，但却无一例外的真诚。总之，全部都是爱。
直到他回到革命军的基地时，他才有时间去思考整个事件。他明白，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艾斯策划着要帮助她从学校里脱逃出来，那么，之后她一定必死无疑了。她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杀死她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她那时候还很温柔，没有胆量去责怪别人。但是，由于那时候艾斯给她提供了一个可能性，给了她一个恶的动机，她便有勇气去杀了那些人。正因此，才会导致往后她性格发展的畸形和扭曲。在那个场所里，她唯一漏掉了一个人还没有杀死。那个人目睹了她的罪恶。那个人看到了她所有的罪行。可一切原本是可以挽回的，只要再早那么一步，所有的这一切就可以挽回。她之后的生活也不会陷入现在这样胶着的、担惊受怕的状态。可是，他迟到了。艾斯迟到了。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了。而他那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了，他选择的解决方式不是责怪，不是像她父母那样的逃离，他选择留下来，留下来陪她一起承担这一切。留下来陪她承担她的罪罚。可他没有发现，其实是他毁了她。
神与天敌。
他突然头很痛。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从前在一个不喜欢的家庭里，和一群不喜欢的孩子呆在一起的事情。他又回忆起了那天她的哭泣。那场哭泣如此绝望、歇斯底里，为着她无法饶恕的自己，为着她本可以避免的罪孽，为着她之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她哭着向整个世界怒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犯罪者，杀了包庇你们的老师，杀了你们的父母，杀了你们的权利，杀了你们的制度。”他无力地抱住她，劝慰道：“Sherlock，别这样。”她仍在疯狂地哭泣，愤怒却平息下来，转变成一种弱者的无奈，“因为他们有钱，所以我被忽略了；因为他们有权；所以我被欺负了；当我去寻求帮助的时候，那里的制度不会帮助我；当我想到逃离地狱的时候，那里的权威却钳住我了，它抓住我了。那些人，愚蠢而无知，那些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认为我这样的弱者就应该被他们玩弄。为什么我不可以这样，为什么我不可以杀了他们，如果我不杀了他们的话，”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哭的时间太长，气都喘不上来，他慢慢地抚摸她的背，想要安抚她，可是突然她用力地攫住了他的衣领，对他哭道，“如果他们不死的话，那我该怎么办？你说啊？那我该怎么办？”
她那张哭泣的脸，不知怎的又出现在他的眼前。突然，他也哭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自从看到上次报道艾斯阵亡的消息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了。可现在他又哭了。他明白了，尽管他的想法非常自私，他的想法有悖于革命军的理念，但是他应该承认Sherlock的。他并没有轻视任何人生命的意思，但是，对他来说，他宁可其他人全死了，也不要Sherlock死去。他的想法实在是太对不起那些他不曾认知的生命了。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之所以哭，是因为他明白那时候不应该对她说别这样的。他应该选择留下来。他应该转过身，对这个世界，对那些有着肮脏想法的人以愤怒的、绝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Sherlock说让你们去死，你们怎么还不去死一死？”
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因为追求绝对正义而是非不分，有人因为太过温柔而残忍无比，有人忘记了初衷而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可是，他明白了。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Sherlock是不会杀掉他们的。他太天真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他已经她会说到做到。可他忘了她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她骗他说她手里的钱是从别人手上抢来的，可他亲眼看见她在深夜的晚上把一张张的钱塞进一个陌生人的邮箱里，直到塞得不能再满，直到塞得邮箱都鼓鼓涨涨。他开始无法扼制地哭泣，因为他明白，就连他自己，也迟到了。他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去解救她，却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点领悟过来。于是他们便错过了。他要救她是那样的简单，他只需要给她一个承诺，承诺会永远呆在她身边，并且说到做到。这样，她也会为了你不去杀人。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只有一个，无论你说什么，她都理解了，她都明白了，她不会责怪你，她不会错怪你，可他错过了。他终于掩面大声地哭泣，他错过了艾斯，现在，他又错过了Sherlock。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阵阵作痛，直到很久以后都没有消失。
直到有人跟他说：“Sherlock死了。”
那个人就是波塞冬。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仆人。但仆人始终是仆人。那个人眼中带着终年不散的雾霭，当他初次来到革命军的基地时，门扉稍稍打开，光线从他背后透露进来，照射在他的脸上。他如墨般的碎发在风中微微抖动。那一刻，他以为她回来了。那个人冰冷地请求加入革命军，和多拉格先生争持不下之后，他要求革命军的干部来厅内开会，决定此人的去留。但男人要求说Sherlock的父母也来一起参加，多拉格先生起初不同意，她父母做的是幕后的工作，没必要和他扯嘴皮子。波塞冬说有重要的情报，如果他们不参加，那么他也不会向透露任何珍贵的消息。于是，他只得答应下来。而几名干部来到厅内坐下之后，他把放在黑色皮箱中的地图、史文、海军资料一并拿了出来，多拉格接过之后，发现这是对革命军目前的工作相当有帮助的宝贵资料，心里不禁起了疑心，便问道：“这些东西你是哪里找到的？”波塞冬说：“不是我找到的，是Sherlock找到的。”她的母亲一听，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Sherlock！Sherlock……她现在在哪里？在哪里？”听到女人略带哭腔的发问，他先是笑了一下，萨博想责怪他的无情，却发现他的无情和Sherlock其实是一个性质。之后，他就听到了那句话：“Sherlock死了。”
在场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无不震惊。他不相信。他拨过去的电话虽然一直没有通，但至少还能够说明她留在身上，她只是又跑去哪里玩了，像她那样狼心狗肺，怎么可能会死呢。可他已经知道了，Sherlock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哭泣声从女人的喉咙中呜咽着发出，众人的表情悲痛而沉重，只有波塞冬脸上带着不解：“为什么要哭呢？”他说道：“Sherlock没有死呀。”他这种前后矛盾的话让人听上去只想揍他，给了人一巴掌之后又发了一块糖，他的声音在宽敞的厅中回响，“你们不是可以再生一个小孩，让它成为Sherlock。”
他的话使在场的人感到惊惧万分，男子脸上的笑容残忍而冰凉，带着扭曲和无情，“生一个小孩，让它成为你们的受害者。”
夏其是在Sherlock走了之后才开始认真考虑她的事情的。起初他感到很怪，认为这一切巧合未免过于戏剧化。于是他找来了所有与Sherlock有关的报纸，令他困惑的事情是，为什么天龙人下界拜访的时候，她会在那个地方出现，与此同时，为什么赤犬又刚好负责那起案件。她之所以会成为头号通缉犯，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她在公众场合下射杀了世界贵族。但再次他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她是在非公众场合下，以隐秘的暗杀形式杀掉天龙人，世界政府是否会忌于她的身份而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为什么赤犬会在那里？他放下报纸，撑着脑袋冥思苦想。天龙人下界巡访是件大事，但并不值得出动海军大将。突然他想到了那天佩金责骂她的话，其中就是：“你以为赤犬对你好，真的只是仅仅处在朋友的关系吗？不管他是好是坏，那家伙肯定是别有用心！”确实，他自己也在猜测赤犬之所以会接近她，的确是别有用心。
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猛地意识到。
她利用了赤犬对她的别有用心，策划了一场蓄意已久的谋一种杀，再故意被抓，从而达到了她计划的虐杀。她的目的已经浮出水面。她杀掉了一个天龙人，只为杀掉更多的天龙人。
所有的点连成了线，再结成面。
她太聪明了。他惊讶地感慨道。Sherlock很精明，这并不体现在其战术上的缜密上，而在于其对人心的把握。她的计划一旦有谁稍微与她料想的有所出入，结果必定会不甚满意。她在这点的运用上真是天才。她完全将人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她一旦要利用别人，必先赋予他人心甘情愿被利用的表象。她对感情的利用可能会使他人不齿，但对于一个出卖灵魂而获取荆棘王冠的少女来说，这一点小小的牺牲根本无足挂齿。当他知晓她丑陋的真相时，没有感到厌恶，反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如果要问夏其，他还愿不愿意见到Sherlock，他的答案是：不愿意。当他发现她的真相时，他的反应和佩金一样，他觉得她实在是太可怕了。在她伪装的少女的天真之后是深不可测的城府，而他不愿意成为她的利用对象。他也不愿意成为她的玩物。可是，当他猜测到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堂吉诃德·多弗朗明戈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向船长说明一切。她当初会离开就是因为Law不让她回去多弗朗明戈那里，但如果说她是为了杀他才回去的，那船长会不会原谅她？他想了想。他很明白Sherlock即使失去了船长孤身奋战也不会死，而他则不愿见到她，便没有挑明这件事。
有一点他没有想到，以后也不会想到了。那就是Sherlock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们。草帽海贼团和红心海贼团上的人她都没有想过利用。前者是因为在乎，后者或许有相对的不在乎之嫌。她没有想过要利用佩金啦夏其啦贝波啦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全靠的是她对特拉法尔加·罗那一点点卑微的爱情。她伤害他，利用他的心是一点都没有的，可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所以当特拉法尔加·罗之后和路飞见面的时候挑明了他和Sherlock的关系时，没有两个人的证明，只有一个人的单方证词，这让路飞真是吃惊不小。他皱起眉头眼睛咕噜噜绕了几圈，想要相信又不想相信地说：“好吧，但即使是那样，她还是我船上的人噢。”习惯了他那死乞白赖的厚脸皮之后，罗也懒得理他了。现在他对她是包容的态度，她想去哪就滚去哪，别喜欢上别人别死了就可以了。而路飞那边还在做着美梦，他想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要一一记下来，要是自己脑子记不住的话就让罗宾写在纸上，还让索隆提醒他，或者叫山治把菜谱记下来好等她回来之后做给她吃。吃货遇到一个同类是很难的。他每到一个城市，都在期待Sherlock会不会出现在那里，罗宾也会时常在报纸上寻找有关她的消息。五彩缤纷的冒险还是要继续，他可能会等到成为了海贼王之后才能遇到她，可能在成为海贼王之前就已经遇到她了。而这时候，Sherlock已经死了。她已经被扒皮剥骨死在了荒城的最深处，可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