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蝴蝶很美,却飞不过沧海,
梦很美,却经不起黎明的破碎,
有谁知道,
这一刻,不为彼岸,只为海……
1
赛台子上,烟雾缭绕,五味馨香。台下的看客升长脖子望着,偶尔听到某人肚子咕噜咕噜的声响。有人猛吸鼻子,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总是小镇里最欢乐的日子,未出阁的姑娘家会齐聚在镇子上举行的厨艺赛上一展身手。南宫煜随着众人站在台下,望着台上一排如花似玉的姑娘挥舞着厨具。他的眼神从头飘到尾,最后停在小二身上。他原本以为小二怎么说也担着一个有间酒馆小二的身份,她不会做什么满汉全席,至少会来个水煮豆腐吧。可上去那半个时辰了,他也只看到她最多的一个动作是跳到一旁的姑娘边上,夹了一块肉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的往嘴里塞。小二只在炉子上架着一口锅,里面煮的应该是白开水,当水汽热气滚滚的冒出来的时候,她会拎着一个葫芦瓢往里加了一瓢水,之前还滚滚冒着热气的开水,瞬间归于平静。
“小二,给我姜。”
“好的。”她忙转身拿着一碗姜丝递过去。南宫煜在台下看了半天,只看出一个名堂,她真是来当小二的。
小二身旁的那位姑娘煮菜倒是不错,但收拾东西了就很有问题。其他姑娘总是一边煮饭,一边整理着灶台,她似乎只顾着锅里的,而忘了灶台上的。这场比赛历来考的就不只是厨艺,还有灶台上的功夫。要比厨艺的话,拉几个厨子过来也比拉几个姑娘过来好啊。这比的还有姑娘的勤劳,贤惠和智慧。从灶间繁琐的小事中可以看出那姑娘干活是否利落,是否会把持家务。南宫煜认为,台上的那两位把重点弄错了。看看她们的灶台,再看看别人的,才知道什么是人比人不是人啊。
“恩,好吃,画意,红烧鸡翅我喜欢吃。”小二又偷了一块肉,嘴巴里哼着不成歌不成曲的词。那名叫画意的听了,脸颊边上的梨漩越来越深,眉眼间满是笑意。“那当然,也不看看出自谁的手。”
铛一声,金锣被裁判敲响,比赛结束。好些个没完成的,扁着嘴站在一旁。完成的则喜滋滋的站在一旁,等着品菜者过来。头一个便是小二。只是众人对着她那碗还未煮开的白开水频频摇头。打了个负号,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走到下一位,画意面前。可是也频频摇头,无它,灶台太乱了。连红烧鸡翅都没吃就走到下一位跟前。画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不吃是你们的损失啊。”
“所以为了不损失,还是我帮你吃了吧。”小二不知道何时跳到她身边来,捧着碟子,猛的吃着鸡肉。南宫煜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的公子颇遗憾的道。“没想到,台上最好看的那两位一个嘴馋,一个不会持家,还是爹娘说得对,娘子是拿来过日子的,好看比不上贤惠啊。”
“是啊,是啊,你说这世上为啥好看的婆娘不会做饭,会做饭的婆娘不好看啊。”
“……”
南宫煜在心里悄悄的反驳着,至少小二会讲故事,娶了她应该可以省下一笔听书的钱。只是那些人,只顾着吃,没想到那么高远的精神文明。至于那位叫画意的姑娘,倒是煮了一手好菜,而且人也长的好看,只不过是不大会收拾灶台,毕竟人家感兴趣的只是做饭,又不是收拾灶台,那些人只顾着整洁,倒是把吃的落下了,这应该是他们的损失。
最后的最后,小二捧着一碟红烧鸡翅往回赶。有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一路飞奔到,画意面前“小姐,乐安侯爷派人来了,老爷说小姐如果不希望见到他们,就到有间酒馆去溜溜。”
小二满嘴流油,嘟囔着“避难五两银子。”
画意一听,微微笑语“往后我给你的每一道菜里都加上虾子粉。”
“为朋友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林姑娘,前面请。”什么叫见风使舵,小二一直很清楚,为此她用一句话来掩饰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她一直是俊杰来着。
“你真的放下祈王了?”一路上小二纠结了这个问题许久,之前因为画意一直处于伤心中也不好问,今儿个,倒是天时地利人和,问上一问也无不可。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吧,毕竟我还小。”画意回答的云淡风轻,听的小二胆颤心惊,一般姑娘经过这种情伤怕是容易想不开,她此番看着像没什么事,就比如一个人受伤眼睛看得到的往往不是最致命的,看不到的才是要命的。
“说说我听听,最近我在写个话本子,脑袋不是很灵光,你把那个爱恨情仇说的长一点,详细一点,那么我的话本子就是长篇的了。”
“……”画意一脸佩服的表情深看着她,久久说道“你这是受了啥子刺激了?”
“被你家红烧鸡翅刺激了,我把你写的荡气回肠一点,到时候你记得给我鸡翅……”小二恨不得现在就有笔抓在手里,幻想来源于实际,于是她很实际的把那些人和事都记录下来。
2
还是雨天,这一座在淮水岸边的城,朦胧细雨总是居一年里头的多数。淮河上,渔舟唱晚,青绿意,绿蓑衣,借问
渔人归不归,渔人道,斜风细雨不须归。朦胧细雨,垂钓者有之,打鱼者有之。在湖边煮酒者亦有之,早春时节总有那么几个文人愿意三三两两相聚在一起。吟诗作对,杯酒煮茶。画意怀中抱着一把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她风中轻唱,没人听得清她唱的是什么,只是曲调很轻很轻。
很多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抱着琵琶坐在岸边。很多人会误会,误会她是两岸花楼里的谁。她也不解释,只是坐着,她望着那湖水,很久很久,一待就是一天。从日头升起,到日头西下。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想这么看着。看着静静的河水,她的心也似乎平静了。
岸边说书的人很多,她仔细倾听,原来还是那一个。他们说,乐安侯爷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侯爷,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但是有一天,侯爷跟着军队走了,丢下了孤儿寡母的,一个人征战西南。几年后,侯爷立下了大功,听说是在战场上救了皇上一命,而且还独自带着三千兵马打退了敌人十万大军。他是一个传说,一个战无不胜的传说,被封为战神。皇帝亲自赐婚,把当朝六公主下嫁。如此他便成了驸马,后来他官路畅通无阻,一路飞升至侯爷。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妻子。当那一天发妻领着女儿站在侯府门前时,公主说,你只能是个妾室。堂堂战神侯爷,竟然避而不见糟糠之妻。那女子也是个硬气的人,当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西宁第一个休夫的女子便是她了——林语颜。
林语颜,林画意,多么相像的名字。他们一直在说着母亲的故事。林画意安静的弹着琵琶,母亲的故事太多,母亲当初休夫连带着也把她带走,便当即改了姓氏,由此她便和那个战神侯爷无甚关系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母亲是隐士林蜃的女儿。林蜃此生只一个女儿,倒是对母亲多有疼爱,连带着对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也是很好的。母亲当初敢行如此不合流之举,多半也是因为外祖父的关系。
暮春时节,桃花开的正艳。一团团一簇簇的似天边的云霞。这种时节来踏青的人就更多了。突闻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画意转身,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肩头上一片鲜艳的红色绽放,分不清是血还是花。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支在地上撑着,满眼血污 。身旁一位蓝衫的男子一手扶着他,一边频频回头望着身后,模样甚是惊慌。
蓝衣男子应该没有发现她。只见他把那白衣服的人扶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他们说什么,她听不清,只是画意看见那人足尖轻点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奔去。一路上还闹出了足够大的动静。然后一群黑衣人,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他们的轻功极好,不仔细留意只会觉得是树上的什么大鸟飞过。
画意蹑手蹑脚的走到那藏着白衣男子的树丛后。他受伤平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但该有的警觉性一分都不曾减少。画意刚靠近,他哐的一声拔剑出销,剑的末端直指着画意粉红的小脸,他厉声道:“你是谁!”
画意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他嗤笑道:“没有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她不安好心。”
他一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位姑娘。在那批暗算他人中是没有姑娘的只是现在他不能相信任何人。他现在这个模样,即使是一个三岁的孩子都可以置他于死地。冷风为了救自己孤身引开那群人。他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你受伤了。”画意轻声道,她觉得她现在好危险,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我可以带你去疗伤,你会相信我吗?”
你会相信我吗?画意暗暗的问。很久之后她回想一开始的相遇,她为什么会想救他呢?那时候,他可是拿着剑指着自己的鼻尖的。总有什么是在悄悄的改变着,历史总是难测,只需一个小小的契机,小小的人物 ,它就会重新洗牌。
“我信你。”长剑无力的垂落下来。他筋疲力尽。她愿意相救,他愿意相信。这就是纠缠.
院子外竹篱笆绕着屋舍一圈,牵牛花蜿蜒的沿着篱笆往上爬.院子里几棵桃树花开似天边的晚霞.画意搀扶着受伤的男子慢慢的沿着河边往这栋小屋子里走去.这栋隐匿在桃林深处的竹屋.是她悄悄瞒着家人置下的.以往想避开众人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只要她不出去就没有人会找得到.
“我要不要帮你请个大夫”她问,这种时候她想到只有仇杀。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请来大夫会不会给他招来麻烦?
“不用,给我烧些热水来,要快。还有干净的棉布和止血的药。”他沉声道。眼睛是被那些人下了毒,在这里应该没有哪个大夫可解,然而自己去找大夫可能会引来那些人。如今敌暗我明,情况明显不利。
画意连声应了几个是之后,匆匆的跑去厨房烧水。一番折腾之后,他要的东西都齐了。她悄悄退出院子里,那么血腥的场面,她真的不敢看到。
院子里桃花纷纷扬扬,榆柳新吐绿芽。门前一条蜿蜒的小河。河边长着青嫩的野菜。这个时候冬雪初化,河岸边的野菜根茎叶子都是嫩的。这种专长在河边的野菜,小孩子,妇人,未出阁的姑娘都喜欢来摘了。味道鲜嫩,即便拿到市里卖也是一个好价钱。画意挽起袖子,将裙摆往腰间一绑,再挽高两条裤腿,慢慢的淌水下河。河水很浅,只淹到她的小腿处,河水清凉,她双手忙碌着。野菜也茂盛,只是一小会便摘了一大把。她掂量掂量也够两个人吃了,遂慢慢往岸上走去。